没过多久,古德便跟着林九英,来到了任家镇郊外的义庄。
这义庄的规模,倒是比古德想象中要大上不少。
黑漆木门,看着有些年头了,门楣上挂着一块旧匾,借着月光勉强能看清“义庄”两个褪了色的大字。
围墙向两边延伸,圈出的地盘着实不小。
林九英掏出钥匙,打开门上的铜锁,吱呀一声推开略显沉重的木门。
里面先是一个颇为宽敞的院子,青石板铺地,虽然有些地方已经长了青苔,裂缝里探出几根杂草,但打扫得还算干净。
院子两边是几间厢房,正对着大门的是一间厅堂,看样子是林九英平日待客和做法事的地方。
最惹人注目的是院子角落的一栋独立房屋,比其它房子都高,有两层,墙体显得格外厚实,窗户开得很小,而且都用木条封着。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古德也能隐隐感觉到从那屋子里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阴寒之气,想必那就是停放棺椁和尸体的地方了。
林九英脸上露出一丝回到熟悉地方的放松,他对古德做了个请的手势。
“阿德,这边简陋,比不得你四处见到的繁华,随便坐。”
院子里有张老旧的石桌和几个石凳,被夜露打得有些湿润。
古德也不在意,拂了拂石凳便坐了下来。
坐下同时,他心念微动,通过那玄妙的契约联系,向已经驾着房车在附近等候的阿草传去一道简单的讯息:
“阿草,弄点吃的过来,简单可口些,分量够三四个人。”
“好的老板,马上准备。”
阿草清脆的回应立刻在他心中响起。
林九英对站在一旁、还在为刚才的事有些蔫头耷脑的文才吩咐道:“文才,别傻站着,去烧壶热水,泡壶茶来。”
“哦,知道了师父。”
文才应了一声,没精打采地往厨房走去。
林九英这才在古德对面坐下,脸上带着重逢的喜悦和一丝好奇:
“阿德,你之前说要去黄山村?那边情况如何?我前阵子也听闻那边不太平,有几个相识的道友去了,结果不是灰头土脸地跑回来,就是至今音讯全无,我本来也打算忙完手头的事就去看看。”
古德端起文才刚送上来、还冒着热气的粗陶茶碗,抿了一口。
茶是山野粗茶,微微有些涩,但回甘不错。
他略去系统、房车等细节,将黄山村之行简略说了说,重点描述了那浓郁的鬼蜮、众多的怨魂,以及最后遭遇的、能“一气化三清”、疑似已达鬼王层次的楚人美。
林九英听完,脸上露出恍然和凝重之色,手指轻轻敲着石桌:
“原来如此……竟是孕育出了鬼王级别的凶物,怪不得,怪不得……我早该想到的,寻常的鬼祟作乱,绝不可能让好几位道友都折戟沉沙。
阿德,你能全身而退,还逼得她不敢深追,这份修为,我是自愧不如啊。”
他看向古德的目光里,欣赏之余更多了几分叹服。
古德摆摆手:
“九哥过谦了,我也是占了法器犀利和跑得快的便宜。硬拼起来,在那地方讨不了好。”
他话锋一转,“不过,既然撞上了,这事也不算完。我临走时跟她打了招呼,下次再去,就是彻底了结的时候。只是她占着地利,那整片山村都是她的领域,阴气源源不断,颇为棘手。
九哥,你是阵法大家,依你看,若我要在那里动手,彻底拔除这个祸患,该用何种阵法比较稳妥?是困、是耗、还是直接以雷霆手段镇杀?”
谈到专业,林九英精神一振,暂时抛开了对鬼王的忌惮。
他略微沉吟,开口道:
“鬼王已成气候,灵智不低,且有地利加持。寻常的困阵、迷阵,恐怕效果有限,反而可能被她利用阴气侵蚀破解。依我之见,当以阳刚正道阵法为主,辅以隔绝阴气的布置。”
他伸手蘸了点杯中茶水,在石桌上边画边讲,“比如‘八卦金光阵’,以八卦方位布下金光符箓或法器,接引日精或纯阳之气,持续净化消磨鬼蜮阴气,削弱其根本。但此阵需镇守法眼之人修为高深,且覆盖范围要足够大……”
古德听得认真,也接着话头说下去:
“我倒是想过用改良的‘四象诛邪阵’,以四方神兽意象镇压,但担心山村地形不规则,四象方位不易定准,反而留下破绽。或者,用‘北斗七星钉魂阵’?锁定其核心鬼体,逐一破之?”
林九英眼睛一亮:
“北斗钉魂?这思路倒是狠辣精准!不过此阵需以法力引动星辰之力,对布阵者要求极高,且需在夜间方能发挥最大威力。
而夜间阴气最盛,是那鬼王最强之时……或许,可以结合‘五行锁阴阵’,先以五行之力扰乱、隔绝地脉阴气对鬼王的补充,再以北斗钉魂阵直击要害?”
两人越聊越深入,古德有系统灌输的《炁体源流》打底,理论扎实,想法往往天马行空,不拘一格。
林九英则经验丰富,实战考虑周全,尤其对阵法与地脉、天时、阴气流转的关系理解极深。
古德那些跳跃性的思路常让林九英拍案叫绝,觉得打开了新视野;而林九英稳健老辣的补充和实际推演,又让古德获益匪浅,许多之前忽略的细节被一一指出。
一时间,石桌旁只有两人时而激昂、时而低沉的讨论声,混杂着蘸水画图的细微声响。
月色洒在两人身上,一个青衫磊落,一个道袍肃然,倒真有几分世外高人探讨玄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