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2章断尾求生
<
扬州,丹阳。
北方诸刘逃难避祸的风潮越演越烈,寄居江东的各地刘氏也是越来越多。
占据淮南的刘勋兄弟对于诸刘求救一事自然是欣然助力,这属于花费公家的钱,买自己的人情与名望。
这股风潮自爆发以来,刘勋就开始向扬州牧刘艾发书丶表态。
刘勋一族虽然不象北方诸刘那么凄惨,但多少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悲愤。
悲愤之馀,不得不重新思索宗室丶帝室丶汉家社稷与天下的复杂关系。
有一点是明确丶不需要争辩的,那就是汉室社稷就算没了,也祸不及各地诸刘宗室!
身为宗室,看着各地同族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惨戚戚神惶惶的逃难而来,刘勋是真的很难受。
若不是他兄弟据有大郡,联合后能割据一方,否则这样的命运也会落在他们一族头上。
而现在,不仅是刘勋在反思,逃难的诸刘宗室也在反思。
亡帝室的天下,新朝天子也不会这么癫狂的迫害他们!
许都天子说要亡刘氏社稷的是吕赵二贼,可沦落到江淮的北方诸刘切身感受到要灭亡他们的是袁绍丶孙策这些许都天子麾下的重臣。
刘氏社稷要亡就亡,他们这些人是真的不想卷在其中,被反复碾压,支离破碎而死。
现在他们是真的被打疼了,如果他们可以做选择,是真的想让刘氏社稷崩解,让新朝尽快创建,这样一个稳定的秩序下,他们的生命以及财富才有安全保障。
再坏的秩序,也好过混乱。
就这样,流亡江淮的诸刘向刘艾进书,也向刘勋进书。
刘艾自然是忠于许都天子的,也是忠于汉室社稷的。
可现在流亡诸刘以及刘勋联合起来,想要刘艾发布檄文声讨袁绍丶孙策,并出兵徐州,防止孙策兼有青徐,成为东方霸主。
对于诸刘的凄惨遭遇,刘艾自然是能理解的。
可反戈易帜————又谈何容易?
以刘艾的地位丶阅历而言,自然清楚是监国皇后丶赵太师的阳谋,才惹的袁绍丶孙策对治下诸刘采取残酷镇压手段。
而他也很清楚,以赵基的心性而言,是欢迎他举扬州易帜的。
可要做这么大的事情,不是江北刘勋丶刘偕兄弟支持他,他就能做成的。
因此刘艾一边遣使各郡,邀请会稽丶吴郡丶豫章郡的三位郡守来丹阳协商此事,同时在他的扬州州府内举行相关的会议。
目前扬州州部的别驾治中是会稽人,前吴郡郡守盛宪;主簿是陆议,功曹是顾雍,丹阳郡守是泰山蒙阴人刘洪。
刘洪字符卓,已近七旬,得闻刘艾相召,不做收拾就乘单车而来。
他擅长天文丶数学,年轻时以校尉受太史令征辟,成为太史部的郎中,后来又担任过谒者丶会稽东部都尉,在会稽任职时向灵帝进献他计算的历法。
可惜灵帝要用刘洪所做历法更替旧有历法时,不幸壮年崩逝,阳政变后天下大乱,刘洪所献的新历法也就成了摆设。
朝廷东迁后,在赵基武力保障下稍稍恢复运转,赵彦则在第一时间征举乡党。
刘洪作为充州泰山蒙阴人,跟徐州琅琊赵氏————两家相距其实不到百里。
又是年龄相近,都参加过当年平叛战争,所擅长的学科也是高度类似。
因此,比起当时朝中共识的同僚刘艾,刘洪更象是赵彦发展而来的党羽。
赵氏主导之下,当时以三省执政,想要推行刘洪的新历法————可历法这种东西像征意义太大,阻力实在是太大,只能搁置。
无法推行历法,刘洪也就不方便做太史令,也就被赵彦安排去了丹阳。
丹阳郡守刘洪,吴郡郡守盛宪,会稽郡守许贡,豫章郡守华歆,刘艾赴任扬州时,就是这样的局面。
就任以来,也就是盛宪被调整————也不是刘艾想要调整。
许都政变后,许都方面想要拉拢江东大姓,也想拆掉刘艾这个扬州牧,让扬州各郡保持直属状态。
因此征举盛宪入朝,盛宪称疾婉拒,也只能辞去吴郡郡守一职。
政变后的许都方面,为了对抗吕赵联盟,就放松了对袁术旧部的压制,举用了袁术旧部出身的沛国刘氏的刘馥,以刘馥接替盛宪,担任吴郡郡守。
就这样,江东四郡里,丹阳郡守刘洪,吴郡郡守刘馥,成了大宗藩刘艾下面的小宗藩。
整个扬州,还有江北庐江郡守刘勋丶九江郡守刘偕兄弟,可以说是含刘量很高。
现在北方诸刘避祸南迁客居江淮,使得扬州的含刘量更是进一步拔高。
因此江北的刘勋丶刘偕兄弟很急,丹阳郡守刘洪也很急。
他拄着拐杖来见刘艾,人还没进来,就在台阁外呼喝:“子芳公,可有决议乎?”
刘艾无奈起身,引着内核幕僚走出台阁,快步下台阶来扶:“元卓公不要激动。”
“老夫怎能淡然处之?”
刘洪拄着拐杖重重磕砸青石台阶:“子芳你也是明白人,汉室气数将尽,强自与天命对抗,自然殃及无辜!”
“这里不是议事的地方,元卓公还请入内详谈。”
刘艾情绪稳定,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当面跟他说汉室气数将尽了。
他也理解这些搞天文丶数学的人————毕竟刘艾闲了,也喜欢夜观星象,思索形势变化。
星星看的多了,对生死循环之类的事情,也就看的很淡了。
盛宪丶顾雍丶陆议也来协助刘艾搀扶刘洪,刘洪对他们而言也是老熟人,何况现在这位丹阳郡守身后就是强锐的赵氏祖孙。
而丹阳山民也是会看眼色做事的人,赵氏形势强锐的情况下,刘洪随时能动员出万人规模的丹阳雇佣军。
甚至不需要刘洪出钱,只要有机会抄掠,有的是丹阳人愿意自备铠甲来效力。
台阁内,刘艾不敢坐主位,刘洪也不想喧宾夺主,彼此也就让开主位,分别坐在左首丶右首第一。
刘艾出示江北刘勋来的手书,痛心疾首说:“未曾想袁本初丶孙伯符癫狂至此,杀戮迫害宗室不下千家。我刘氏已到了生死存亡之秋,可天子如若无睹,实令刘某心寒丶齿冷。”
见刘艾还要铺垫情绪,已经六十九岁的刘洪真没那么多时间跟他掰扯这些,环视一圈后就说:“看来贼臣挟持天子一事已能坐实,还请诸位与老夫联名各地刘氏,上书晋阳,请皇长子继位,以拨乱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