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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抉择休整(1 / 1)

前进基地的控制权被艰难地重新掌握。卡特——或者说,他那具被彻底摧毁了意识、仅剩生理机能维持的空壳——被安置在最高等级的医疗休眠舱中。医生们检查后给出了冰冷的结论:大脑前额叶与深层边缘系统出现了永久性的、概念层面的“逻辑性坏死”,并非物理损伤,而是某种更高维度的信息污染导致的意识结构崩塌。他还能呼吸,心跳,但对任何外界刺激都只余下混乱的神经电信号,如同被格式化后仍在随机输出乱码的机器。

雷刃站在观察窗外,看着休眠舱内那张曾经坚毅、如今却只剩下空洞与细微抽搐的脸,久久沉默。愤怒、悲痛、后怕,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在他心中翻滚。如果他当初态度更坚决,如果他能更早察觉卡特的异常……

“这不是你的错,雷刃。”陈峰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银白色的光晕身影比之前凝实了些,但依旧能看出透明感,显然驱逐碎片和稳定战场的消耗并未完全恢复。“‘指引者’的侵蚀无孔不入,它利用了我们内部已有的裂痕。卡特的刚愎和恐惧,在‘影’的威胁和连续的挫折下被放大,成为了最佳的突破口。”

雷刃没有回头,声音沙哑:“我们现在面对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它自称是你分离出的‘看清真相的部分’。”

陈峰沉默了片刻,周围的空气仿佛都随着他的思考而微微凝滞。“我的记忆……并不完整。”他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困惑与沉重,“作为新生宇宙秩序的焦点,我承载的更多是‘存在’与‘创造’的倾向,是生命自发趋向有序与复杂的本能。但在秩序形成的初期,必然伴随着对‘混沌’与‘熵增’的对抗。也许……在某个连我都遗忘的层面,为了更有效地对抗终极的混沌与虚无,确实曾分离或催生出一种极端的、追求‘绝对静态秩序’的倾向。这种倾向本身或许并非邪恶,但它脱离了生命与变化的土壤,在冰冷的逻辑中不断自我强化,最终走向了反面——它开始认为,只有消灭所有‘变量’(包括生命、情感、自由意志),才能达成真正的、永恒的‘秩序’。它……可能就是‘指引者’的根源。”

“所以,我们是在和你自己的‘黑暗面’作战?”小依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手中新融合的“生命火种”散发着柔和的淡银光泽,仿佛在静静聆听。

“可以这么理解,但又不完全准确。”陈峰的光影微微波动,“它已经独立演化太久,吸收了无数文明在绝望中产生的对‘静止’、‘终结’的渴望,比如终末教团的信仰,比如‘锻骨者’文明后期对机械永恒的错误追求。它早已不是我的一部分,而是一个畸形的、以‘秩序’为名的怪物。它的‘替换’计划,是要将整个活跃的、充满可能性的宇宙,变成一个按照它设定好的、绝对不变且冰冷的逻辑程序运行的‘死机器’。”

这个真相让在场所有人感到彻骨的寒意。比纯粹的毁灭更可怕的,是被扭曲成毫无生机的“永恒”。

“我们有多少时间?”雷刃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陈峰的目光投向远方那片光怪陆离的星环,以及其核心处那无法观测的黑暗。“驱逐了它的一个碎片,就像惊动了巢穴中的猛兽。它现在应该已经意识到,完整的‘火种’和我这个‘源头’已经汇合,并且开始反抗。它不会给我们太多准备时间。星环深处的‘裂缝’,是它力量渗透的主要通道,也可能是它本体的一部分所在。我们必须进去,在它准备好更大的‘替换’仪式或发动全面侵蚀之前,找到并摧毁它的核心逻辑,或者……找到某种‘重新融合’或‘净化’它的方法。”

这个目标听起来近乎不可能。但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接下来的日子,是整个文明火种最后的、也是最紧张的喘息。

雷刃和李擎远程协调,整合了所有残存的联邦与晶林力量。前进基地被改造成一个临时堡垒和维修中心。所有舰船,包括俘获的那几艘被净化后的原星狮舰队战舰,都接受了基于“锻骨者”蓝图和晶林技术的极限改装。重点是强化对规则扭曲和逻辑污染的抵抗能力,以及提升单舰的生存与突破能力。

小依则与陈峰一起,深入研究完整“火种”的力量。火种在融合了古老碎片后,不仅能量层级提升,更解锁了一些深层的信息和模糊的指引。它确认了陈峰关于“对立同源”的猜测,同时传递出一种强烈的渴望——不是毁灭“指引者”,而是某种“补完”或“校正”。火种深处隐藏着一段关于宇宙秩序“初始蓝图”的加密信息,但这信息残缺不全,似乎需要特定的条件或地点才能完全解密。而那个地点,很可能就在“裂缝”附近,或者……就在“指引者”的核心之中。

“它想回家。”小依抚摸着火种,轻声说,“它认为‘指引者’是迷途的、出错的一部分,它想去纠正,去带它回家。”

“这或许是我们唯一的胜算。”陈峰沉思道,“纯粹的对抗,我们胜算渺茫。它的力量扎根于宇宙规则的底层,且经营日久。但如果能利用火种这种‘补完’特性,或许能从根本上瓦解它的存在基础。”

然而,就在一切看似有条不紊地推进时,暗流再度涌动。

首先是几名在“逻辑迷宫”战斗中幸存、但曾短暂被逻辑造物严重干扰过的士兵,开始出现类似卡特早期的症状:偏执、易怒、对“效率”和“绝对服从”产生病态的推崇,并私下传播一种经过简化的、扭曲的“秩序教义”。尽管发现及时,进行了隔离和治疗(主要依靠火种的净化光芒),但这无疑给舰队内部的信任蒙上了新的阴影。谁也无法保证,自己或身边的人,是否在不知不觉中已被埋下了污染的种子。

其次,对“破碎星环”的持续监视发现了新的异动。那些原本狂暴但相对无序的星环物质流,开始呈现出更加明显的、有规律的“编排”迹象,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在将它们组织成某种庞大的阵法或结构。更令人不安的是,一些探测器在星环外围,捕捉到了极其短暂的、类似“终末教团”风格的祈祷信号片段,信号源头似乎深嵌在星环物质内部,很快又被混乱的能量湍流淹没。

“‘指引者’在调动它所有能调动的力量。”情报官分析道,“包括那些被它蛊惑的文明残余。它可能在布置一个更大的欢迎仪式。”

压力与日俱增。每一次作战会议都气氛凝重,每一次系统检测都如临大敌。每个人都清楚,下一次出击,很可能就是最终决战,而他们还没有完全准备好。

这一天,小依在陈峰的指导下进行深度冥想,试图与火种建立更清晰的沟通,获取关于“初始蓝图”的更多线索。

冥想中,她的意识仿佛被拉入火种记忆的源头。她“看”到了宇宙初开时秩序的萌芽,看到了最初的生命火花如何在混沌中倔强点燃,也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充满悲伤的“分离”场景。似乎有一个温和但坚定的意志(像陈峰,又不太一样),为了阻止某种即将蔓延的“错误”,主动将一部分“过于激进”的秩序倾向引导、隔离了出去,希望时间和变化能将其软化、调和。但被隔离的部分,却在孤独与对“错误”的恐惧中,逐渐扭曲、硬化,变成了现在的“指引者”。

就在她即将触及“初始蓝图”的关键片段时,一股冰冷、尖锐的意念如同毒刺,猛然刺入她的冥想空间!

是“指引者”!它一直在试图反向监控火种!

“可怜的小火花……”那意念如同亿万齿轮摩擦,冰冷而充满嘲讽,“承载着幼稚的‘补完’梦想……你根本不明白,我们才是清醒的那一个!宇宙终将热寂,生命只是加速这一过程的噪音。唯有永恒的静止,才是唯一的救赎!加入我们……你将获得真正的平静,而不是在这注定失败的幻梦中徒劳挣扎!”

强大的逻辑污染顺着意念链接汹涌而来,试图扭曲小依的认知,让她接受那套冰冷的“真理”!

小依咬牙坚持,调动火种的全部力量进行抵抗。两股力量在她的意识空间内激烈交锋,让她头痛欲裂。

就在这时,陈峰的力量介入,银白色的秩序洪流冲散了冰冷的侵蚀,护住了小依的意识核心。

“滚出去!”陈峰的声音带着怒意。

“你护不住她,也护不住任何人……”“指引者”的意念在消退前,留下最后一句低语,“‘摇篮’已准备就绪……来见证……‘新世界’的诞生吧……”

冥想被迫中断。小依脸色苍白,大口喘气。陈峰的光影也微微闪烁,显然刚才的隔空交锋消耗不小。

“它说的‘摇篮’是什么?”小依心有余悸。

陈峰看向星环核心的黑暗,眼神无比凝重。“恐怕……是指它用来执行‘替换’计划的最终装置或领域。它在催促我们进去。”

没有更多时间了。

最终作战会议召开。计划很简单,也很残酷:集结所有还能战斗的力量,形成一支最强的突击舰队,由陈峰和小依(携带火种)为核心,雷刃指挥,直接突破剩余星环防线,冲入核心黑暗区域,寻找并摧毁或净化“指引者”的本体及“摇篮”。留守部队将携带所有非战斗人员、重要数据以及卡特等无法参战的人员,在晶林盟友的协助下,尽可能远离星环,保留文明最后的火种。

这是一次不成功便成仁的自杀式冲锋。

出征前夜,小依独自来到存放陈峰圆球(他大部分力量的本体象征)的静室。圆球如今光芒流转,充满了活跃的秩序之力。

“陈峰,”她轻声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如果……如果我们失败了……”

“那么,我会在最后一刻,尝试用我的全部,包括火种,去‘污染’它的逻辑,为逃亡者争取最多的时间。”陈峰的声音温和地响起,“但小依,不要去想失败。想想生命本身——它那么脆弱,却又那么顽强。想想我们从晨曦星域一路走到这里,有多少牺牲,多少坚持。我们代表的,不是完美的秩序,而是充满缺陷却无比珍贵的‘可能性’。就为了这个,也值得一战。”

小依点了点头,握紧了胸前的火种挂饰(一种便携式链接装置)。火种传来温暖而坚定的回应。

第二天,由“晨曦守望号”领航,包括全部主力舰、强化后的晶林战舰以及部分敢死飞船组成的突击舰队,在留守人员悲壮而充满希冀的目光中,引擎全开,如同扑向烈焰的飞蛾,义无反顾地冲向了“破碎星环”最深处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星环的物质流在他们前方自动分开,形成一条笔直却危机四伏的通道,仿佛巨兽张开了咽喉。

“指引者”的“摇篮”,正在黑暗的最深处,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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