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 齐霄开口打破了沉默,“没想到吧?你我,竟会以这般方式,在此地重逢。”
赵构嘴角扯动:“确实未曾想到。”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执拗,“你想如何处置寡人?”
“处置?”齐霄轻轻重复这两个字,身体微微后靠,“其实,朕最初也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
至少,在朕挥师南下之前,还曾想过,你我同为汉家子孙,或可存一线余地。”
赵构沉默,这话无疑戳中了他最深的痛处与懊悔。
齐霄话锋一转:“你不是一直畏惧金人,不愿亲临前线,只愿偏安一隅,乃至听闻兵锋便望风而逃吗?
朕便成全你这份‘心愿’。”
“朕将你,发往北疆军前效力。
让你亲眼看看,我大汉的儿郎,是如何用血肉、用刀枪,一寸一寸将胡虏驱逐出汉家山河!
真正的勇气与骨气,是打出来的,不是躲出来的,更不是跪出来的!”
赵构被他话中的锋芒激得连连后退。
然而,或许是这些话,反而激发了他心底最后一点不甘与积郁。
“齐霄! 你不懂!”
你没有经历过‘苗刘兵变’!没有经历过被自己提拔的将领持刀逼宫,从龙椅上拖下来!
你没有体会过夜夜惊醒,怀疑身边每一个武将都可能随时反叛的滋味!”
他仿佛要将多年的恐惧与委屈倾泻而出。
“是!我惧金人!可我更惧自己人!
朝廷兵弱将骄,诸军皆成私家部曲,我不与金人议和,不暂息兵戈,如何能腾出手来收拢兵权,稳固皇位?
没有皇位,没有中枢权柄,谈何北伐?谈何恢复?
那些望族世家,根本不会支持北伐,他们只在意眼前的利益,就算金军南下,他们也只是一朝君子一朝臣,照样安享太平!
“是,我偷袭建康,是背信弃义!可就算我没有这么做,你齐霄,难道就不会反吗?
你坐拥强兵,虎视中原,又把我这个官家放在眼里过吗?
今日你能站在这里,不正说明了我当初的担忧,一点都没错吗?”
只怪我没有成功罢了。
齐霄脸上并无太多意外。
“你错了,有些滋味,朕比你更早尝过。
但正因尝过,所以朕的脊梁,只会挺的更直,膝盖,更硬!更要改变!
“稳固皇位?收拢兵权?所以你选择了向金人屈膝,开封数十万大军集结,眼看北伐有望,你却自毁长城?
因为你的决定,各路义军各自为战,山东省义军被金军逐个歼灭,导致了刘豫政权的出现!
宗泽老将军临死前,还在三呼过河!
你知道因为你的一句话,死了多少人吗?
脊梁骨都被你打断了!
这便是你‘稳固’后的结果?这便是你向天下人展示的‘天子威仪’!”
“至于朕会不会反会。”
“你赵构,非中兴之主,更非雄才之君。你守不住这汉家天下,更不配带领亿万黎民,重拾旧山河。”
“即便没有建康之事,待朕扫清北患,整合中原之力后,也必会南下。这江山,谁坐都行,就你,不配坐。”
“你你说什么!”赵构被气的话都说不利索
“若你未曾行背刺之举,若你尚存一丝君主气度朕纵然取你江山,亦会给你赵氏一块上好的封地,保你宗庙祭祀,许你一族富贵闲散,安度余生。
绝不至于让你落到今日这般,阶下之囚,的地步。”
“这,便是你与朕的不同。你只看到威胁,只想抓住手边一切,哪怕跪下,哪怕背信。
而朕,眼中是这片山河,心里是汉家传承。
这,或许就是你口中的‘不懂’。
而朕,也永远不想懂你那一套。”
他从御案一侧的锦盒中,取出数份装帧各异的文书,掷在赵构脚前。
那是用不同文字书写、盖着不同印玺的国书。
“看看这些,这是西夏李乾顺送来的贺书,祝贺朕登基,重修旧好。
这是吐蕃某部头人的示好文书。
这是大理国主遣使送来的礼物清单。
这是西辽耶律大石的后人,从万里之外送来的问候。
哦,还有这个”
“这是金国皇帝完颜晟,刚刚送达的国书。依旧以‘大金皇帝’自居,语气倒是‘客气’了不少,也想与朕‘划界而治’!”
“但朕,一概未允!”
他们的旗帜,如今还在城墙之上飘扬。
但不管多久,只要他们存在一日,便是我华夏潜在的威胁,终有一日会卷土重来!”
齐霄知道,金人完颜氏,三百年后尚有女真别支再起,建后金、改满洲、称大清,仍以‘金源后裔’自居!
如果他不打这一仗,那下一代就得打。
齐霄站起身,走到赵构面前。
“所以,在朕眼中,今后,这些国度所在的一草一木,山川河流,皆应纳入汉土!
界碑,将不复存在。
因为,这些国家本身,都将不会继续存在!
寰宇之内,当只有一个声音,那便是汉族!”
赵构怔怔地听着,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自己永远无法企及,甚至无法理解的恢宏蓝图。
这与他自己一生追求的“苟安”的思维,截然相反,却又似乎更接近那个久远记忆中,强汉盛唐的气象。
与齐霄的志向相比,自己昔日的“中兴”、“偏安”,显得何其渺小、怯懦而又可悲。
长久地沉默后,赵构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双膝一软,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这不是君臣之礼,更像是一个时代向另一个时代的屈服,一个失败者的承认。
他伏下身子,额头触地:“赵构已是败寇之身,无颜再言其他。
只恳请汉帝陛下,念在念在天下苍生,念在赵氏列祖列宗保全我大宋太庙社稷,勿使祭祀断绝
善待我我江南子民”
这大概是他最后,也是唯一能为自己、为那个逝去的朝代,所做的一点微末乞求。
“子民?”齐霄打断他,“赵构,你想多了。你的子民,从朕踏入临安那一刻起,便是朕的子民,是大汉的子民。
如何治理,如何对待,是朕的职责,无需你这亡国之君挂怀。”
他转过身,背对赵构,望向窗外象征着新朝的赤旗:“但朕可以告诉你,朕绝不会像你一样,对外割地、赔款、称臣、纳贡!
对内猜忌忠良、自毁长城、盘剥百姓、粉饰太平!
更不会在敌军压境时,丢弃子民,仓皇南逃,甚至浮海远遁!”
“你,给朕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