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那两只白雕盘旋不去,发出嘹亮鸣叫。
叶无忌通过窗缝,目光死死锁住那道明黄色的身影。
那女子勒马而立,并未立刻离去,反而在客栈楼下微微驻足。虽隔着一段距离,且她只露出一道背影,但那股子雍容华贵的气度,除了黄蓉,这襄阳城中再无第二人。
她似乎在与身旁随行的丐帮弟子交代着什么,而且神态看起来似乎颇为急切。
“好险。”
叶无忌心中暗道一声。
方才若是自己一时冲动没忍住跳下去,只怕还没近身,就被那群丐帮弟子群殴了。
况且,黄蓉这女人智计百出,既然发了江湖追杀令,定然是布下了天罗地网。
如今这襄阳城还是她的地盘,若是硬碰硬,只怕是要吃大亏。
正思索间,楼下的黄蓉忽然似有所觉,猛地仰起头,那双灵动至极的眸子直直朝客栈二楼射来。
这一眼,犀利无比。
叶无忌心头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缩回身子,“啪”地一声关上了窗户。
背靠着窗棂,叶无忌只觉背心渗出一层冷汗。
这女人的直觉,当真可怕得紧。
“怎么了?”
程英正局促地站在屋子中央,见叶无忌神色有异,不由得开口问道。
“没事。”叶无忌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脸上又挂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刚才看见个熟人,怕被认出来讨债,躲一躲。”
叶无忌摆了摆手,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
要是让程英知道外面是她师姐,这丫头指不定脑子一热就冲出去自投罗网了。
到时候自己这“雌雄大盗”的罪名没洗清,还得背上个“拐带良家妇女”的黑锅。
程英微微蹙眉。
她虽不知叶无忌口中的“熟人”是谁,但看他这般反应,多半不是什么善茬。只是她性子淡雅,不愿多管闲事,便也没有追问。
屋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虽然二人换了衣服,但那种怪异的味道,在房间里显得愈发浓烈。
程英只觉浑身难受,哪哪都不舒服。
她是个爱洁之人,平日在桃花岛,每日都要沐浴更衣。如今这般狼狈,倒是好久没有体验过了。
“那个……”
程英终于忍不住了,她咬着下唇,脸上带着几分羞赦,“叶公子,我想……我想沐浴。”
叶无忌一愣,随即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嘿嘿一笑:“早说啊!娘子身上这味儿,确实该好好洗洗了,不然晚上睡觉熏着为夫可怎么好?”
程英气得想把手里的篮子砸过去。
谁是你娘子!
谁要跟你睡觉!
“你!”
程英羞愤欲死,狠狠瞪了他一眼,“公子若再这般轻薄,程英……程英便只有离开了!”
“别别别,开个玩笑嘛。”叶无忌见好就收,摆了摆手,“你是大家闺秀,我是粗鄙俗人,哪能真的鸳鸯戏水。等着,我这就叫小二送水来。”
他打开房门,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小二!送桶热水上来!要大桶的!”
“再拿两块胰子,要桂花味儿的!动作快点,爷有赏!”
不多时,店小二便提着两大桶热水哼哧哼哧地上了楼,又搬来一个半人高的大木桶,放在了屋子角落。
这客栈虽破,但那屏风倒是现成的。
一架绘着“寒江独钓”图的旧屏风,横亘在屋子中间,将客栈分成了两半。
水汽氤氲,热气腾腾。
程英看着那冒着热气的浴桶,眼中闪过一丝渴望,但随即又看向赖在椅子上不动的叶无忌,面露难色。
“叶公子……”
“恩?”叶无忌端着茶盏,吹着上面的浮沫,“怎么了?”
“你……能不能先出去?”程英声音细若蚊蝇。
“出去?”叶无忌放下茶盏,一脸正色地摇了摇头,“那可不行。”
“为何?”
“娘子,你忘了咱们现在的处境了?”叶无忌指了指窗外,“外面到处都是抓咱们的人。我要是现在出去,站在走廊里象个门神似的,岂不是告诉别人这屋里有鬼?万一那店小二起疑,跟丐帮的人通了气,咱们可就成了瓮中之鳖了。”
程英语塞。
虽然明知他在强词夺理,但细想之下,却又觉得不无道理。
可是……
“那你也不能在这儿啊!”
程英急得都要哭了,“男女有别,你在这儿,我……我怎么洗?”
“这就见外了不是?”
叶无忌嘿嘿一笑,起身走到房间中央,指了指那个巨大的屏风。
这屏风虽然有些破旧,上面画的山水图都掉色了,但好歹够高够宽,把那个浴桶挡得严严实实。
“你看,有这玩意儿挡着呢。”
叶无忌拍了拍屏风,“我就坐在这边喝茶,帮你把风。我叶无忌乃是全真高徒,那名声在江湖上自然是大大的没话说,信誉绝对有保障。说不看,就不看。”
信誉?
程英心中苦笑。
这人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
可眼下这情形,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那股黏腻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若是再不洗,她怕是要疯了。
“那……你发誓。”程英咬牙道,“绝不偷看。”
叶无忌举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地道,“娘子洗澡,我叶无忌绝不偷看。若是偷看一眼,就让我……让我以后练功走火入魔,半身不遂!”
这誓发得倒是毒。
程英尤豫片刻,终究是抵挡不住想要清洗身子的渴望。
“那你……转过去,不许出声。”
“行行行,我面壁思过行了吧?娘子请便。”
叶无忌转过身,背对着屏风,甚至还夸张地用双手捂住了耳朵。
程英见状,稍稍松了口气。
她走到屏风后,先是试了试水温,不是很热,但简单洗一下也是无妨。
她勾着偷朝外间看了一眼,确认叶无忌确实背对着这边,她才开始解衣宽带。
虽然隔着一道屏风,但她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有一双眼睛正穿透屏风盯着自己。
她伸出手,解开了腰间的布带。
“沙沙……”
粗布衣裳摩擦的声音,在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淅。
叶无忌耳朵动了动。
先天功练到第四层,五感之敏锐,远超常人。
这细微的衣料摩擦声,在他耳朵里简直就象是现场直播。
“恩……这应该是解开腰带了。”
叶无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听这动静,外面的短褂脱了……这就剩里面的抹胸了吧?”
他在脑海里自动补全了画面。
那紧致的抹胸被解开,一对被束缚已久的白兔跳脱而出……
“啧啧。”
叶无忌忍不住咂了咂嘴。
屏风后面。
程英动作一僵。
她听到了那声咂嘴声。
“你……你干什么?”
她惊慌地问道,双手护在胸前。
“没干啥啊。”
叶无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茶有点烫,我吹吹。”
程英咬了咬牙,加快了动作。
她迅速褪去衣物,露出那具如羊脂白玉般的娇躯。
虽然是在屏风后面,但她还是觉得羞耻无比,只想快点钻进水里。
她抬起一条长腿,跨进浴桶。
“哗啦——”
水花四溅。
“哟,这水声听着真清脆,想必是一条好腿入水了。”
“你!”
屏风后传来程英羞愤的声音,“你不是说捂着耳朵吗?”
“我是捂着了啊。”叶无忌放下手,一脸无赖,“可是这声音太大了,直往我耳朵里钻,我也没办法啊。娘子,你这腿抬得高不高?小心别滑倒了。”
程英脚下一滑,差点摔在桶里。
“你闭嘴!”
她羞愤欲死,整个人缩进热水里,只露出一颗脑袋。
热气蒸腾,熏得她脸颊绯红。
那种黏腻的感觉终于消失了,只觉得浑身舒爽通透。
那种被热水包裹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满足的轻哼:“恩……”
这一声,娇媚入骨,百转千回。
叶无忌身子一震,只觉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
“娘子,这一声叫得,当真是销魂啊。”叶无忌没忍住,又开了口,“不知道的,还以为为夫在屏风后面怎么着你了呢。”
“叶无忌!”
程英气得一拍水面,溅起一片水花,“你若是再敢胡言乱语,我就……我就……”
说了半天,程英也没说出来一句有力的威胁的话来。
叶无忌心中暗笑,这姑娘倒也真是好脾气,就算这般了,竟然也不生气。
叶无忌准备继续再逗逗她。
“娘子,这水温合适吗?要不要为夫帮你搓搓背?”
“不用!”
程英咬牙切齿。
“哎,咱们可是夫妻,这点小事何必客气?”
叶无忌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你看那戏文里,那张敞画眉,举案齐眉,咱们这也算是……叶郎搓背?”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不洗了!”
程英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一句自觉威胁的话来。
“别介啊。”
叶无忌哈哈一笑,“我不说了还不成吗?你慢慢洗,慢慢洗。”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
只剩下偶尔响起的撩水声。
叶无忌虽然嘴上花花,但身子确实没动。
他就这么坐在那儿,听着屏风后的水声,脑海里却在勾勒着一副美人沐浴图。
这程英虽然不如李莫愁那般风情万种,也不似小龙女那般清冷出尘。
但她身上有种独特的书卷气,就象是一块温润的暖玉。
尤其是那双腿。
刚才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那笔直修长的线条,确实让人印象深刻。
“若是能把玩一番……”
叶无忌心头火热。
就在这时。
屏风后面传来了程英有些懊恼的声音。
“这水……怎么凉得这么快?”
悦来客栈毕竟是个小店,那木桶虽然大,但保温效果极差。
再加之刚才两人磨蹭了半天,这会儿水温已经降下来了。
尤其是刚搓完身子,毛孔都张开了,这会儿水一凉,那种寒意便往身上钻。
程英有些委屈。暗骂这家客栈是黑店,竟然连热水都没烧热。
好不容易洗个澡,还没洗痛快呢。
“叶……叶公子。”
她尤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能不能……叫小二再送桶热水来?”
叶无忌放下茶杯,眉头微皱。
“叫小二?”
他摇了摇头,“不行。”
“为何?”
“你想啊,刚才咱们进来的时候,那小二看你的眼神就不对劲。这会儿你要是在里面光着身子,我让他提着水进来……”
叶无忌压低了声音,语气森然,“万一那小子是个色中饿鬼,趁机偷看一眼,那你这清白还要不要了?”
程英一听,顿时吓得缩了缩脖子。
她虽然涉世未深,但也知道江湖险恶。
“那……那怎么办?”
她带着哭腔,“水都凉了,我……我还没洗好呢。”
“这有何难?”
叶无忌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
“娘子莫慌,为夫自有妙计。”
“你有办法?”
程英一愣,“这里又没有柴火灶台,你怎么烧水?”
“谁说烧水非得用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