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衣女子站在柜台前,背影笔直。虽然隔着面纱,但能听出她语气中的急切。
店小二抓着银子,在手里掂了掂,一脸难色。
“姑娘,您这可难为我了。这兵荒马乱的,每天进进出出那么多人,哪能个个都记着?更何况是道姑和跛子,这种组合要是真见过,我肯定有印象。”
女子沉默片刻,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块更大的银子,轻轻放在柜台上。
“再仔细想想。那道姑生得极美,总是穿着一身杏黄道袍,手里拿着拂尘。那跛足姑娘年纪不大,大约十八九岁,长得也很俏丽。”
店小二看着那块足有二两重的银子,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伸出手想去拿,却又有些尤豫,显然是真的没见过。
“这……姑娘,我是真没见过。要不,您问问大堂里的这些江湖大爷们?他们消息灵通。”
女子转过身,目光在大堂里环视一圈。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虽然看不清脸,但那股子清冷气质,还是让不少汉子咽了口唾沫。
叶无忌坐在窗边,自顾自地喝着酒。
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这女人打听李莫愁,肯定没安好心。
李莫愁在江湖上的仇家能从嘉兴排到襄阳,万一这是个厉害角色,寻到了莫愁的踪迹,麻烦就大了。
白衣女子似乎很少跟江湖上人打交道,闻言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收回碎银便要转身离去。
“且慢。”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窗边传来。
叶无忌手里转着酒杯,目光却肆无忌惮地落在那白衣女子的背影上:“小二眼拙,记不住人。不过在下这双招子,却是向来过目不忘。姑娘打听的那两个人,在下倒是有些印象。”
白衣女子身形微微一顿,缓缓转过身来。
隔着那一层薄薄的面纱,叶无忌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带着几分审视,几分警剔。
“公子见过她们?”声音依旧轻柔,却没了方才面对小二时的那份随意,多了一丝凝重。
叶无忌仰头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随手将酒杯往桌上一顿,发出“笃”的一声轻响。
“见过,自然是见过。”
他站起身,理了理衣襟,大步走到那女子身前三尺处站定。
这距离有些近了,近得有些唐突。
白衣女子眉头微蹙,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半步,素手轻抬,似乎想要按住腰间,却又忍住了。
叶无忌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心中暗笑。
这女子定是江湖中人无疑,而且警剔性极高。只是不知她找李莫愁是为了寻仇,还是为了报恩?
不过,看这藏头露尾的打扮,多半没什么好事。
“敢问公子,是在何处见到的?”白衣女子语气急切。
叶无忌这时才抬起头,目光在女子身上打量。
这女人的腰极细,被一根素色丝带束着,更显得胸前轮廓惊人。虽然隔着斗笠,但从那截露出来的雪白脖颈看,绝对是个极品。
尤其是那双腿,在裙摆下若隐若现,笔直且长。
叶无忌在心中暗自点评:这身段,比之小龙女也不遑多让,就是不知道脸长得怎么样。
叶无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副陶醉的神情:“好香。姑娘身上这股子幽香,倒不象是这北地风气,反而象是江南水乡的兰花香。莫非姑娘是南方人?”
白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冷冷道:“公子若是不知,直说便是,何必顾左右而言他。”
“诶,姑娘这就见外了。”
叶无忌嘿嘿一笑,“在下是个生意人,讲究的是等价交换。姑娘想要消息,总得拿出点诚意来吧?”
“你要银子?”白衣女子伸手便要去摸袖中的钱袋。
“俗!”
叶无忌一摆手,“银子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贫道这人,不爱财,就爱交朋友。尤其是像姑娘这样,一看就是倾国倾城的朋友。”
他说到这里,故意拖长了尾音,眼神轻挑地在她身上扫了一圈。
大堂里的那几个江湖汉子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个个饶有兴致地看了过来,脸上带着看好戏的猥琐笑容。
白衣女子身子微微一僵,藏在袖中的手已然握紧。
“公子想要什么?”她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要姑娘陪我喝一杯。”
叶无忌指了指自己那桌残酒,活脱脱一个登徒子模样,“只要姑娘肯赏脸,陪在下喝上一杯,在下不仅告诉你那两人的下落,还附赠你一条关于她们的绝密消息。如何?”
白衣女子沉默了片刻。
她似乎在权衡利弊。
良久,她缓缓走到桌边坐下,动作优雅至极,即便是坐在这油腻腻的长凳上,也依旧透着一股子大家闺秀的气度。
“请。”她淡淡吐出一个字。
叶无忌心中暗赞一声:好定力。
他也不客气,重新坐回对面,提起酒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劣酒。
“姑娘爽快!”
叶无忌举杯示意,然后一饮而尽。
白衣女子却没有动那杯酒,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酒已倒,公子可以说了。”
叶无忌也不在意,放下酒杯,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道:“姑娘要找的那位道姑,可是人称‘赤练仙子’的李莫愁?”
白衣女子点了点头:“正是。”
“那就对了。”
叶无忌一拍大腿,叹息道,“姑娘若是找她寻仇,我劝你还是趁早打道回府吧。如今的李莫愁,可不是谁都能惹得起的。”
“此话怎讲?”白衣女子眼神微动。
“姑娘有所不知。”叶无忌身子前倾,凑近了几分,压低嗓音道,“前些日子,在下路过信阳,亲眼见到那赤练仙子好大的威风!她在信阳法场之上,那是众星捧月,威风八面。”
“众星捧月?”白衣女子显然有些意外。
“不错!”
叶无忌开始信口开河,偏偏他说得有鼻子有眼,表情更是绘声绘色,“那李莫愁如今已投靠了蒙古人,做了蒙古大汗的座上宾!在信阳城,她负责监斩那武氏兄弟,那是何等的煞气?若非后来出了变故,那武家兄弟的脑袋早就搬家了。”
这番话半真半假。
李莫愁确实在信阳出现过,也确实和蒙古人有过瓜葛,甚至一度想利用蒙古人的势力。但这都是过去式了。
如今她和尹克西等人闹掰,自然再回不去蒙古大营中。
但白衣女子不知道啊。
她听得眉头紧锁,显然这个消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投靠了蒙古人?”白衣女子喃喃自语,似乎在消化这个惊人消息。
“千真万确!”
叶无忌趁热打铁,继续胡编乱造,“而且啊,她现在可是蒙古军营里的红人。听说她跟那位蒙古国师,叫什么……金轮法王的,关系匪浅。两人经常切磋武艺。那金轮法王武功盖世,有他护着,这天下谁还能动得了李莫愁一根汗毛?”
听到“金轮法王”四个字,白衣女子的身子明显震了一下。
“金轮法王……”她似乎对这个名字也有些忌惮。
叶无忌心中暗笑:怕了吧?怕了就赶紧滚蛋,别去打扰我家莫愁的清净日子。
他这招“祸水北引”,可谓是阴损至极。
若是这女子是仇家,听说李莫愁有金轮法王做靠山,多半会知难而退;若是她头铁非要报仇,那也会直接去蒙古大营找人。
到时候,让她跟金轮法王那个老秃驴狗咬狗去吧,反正不关他叶无忌的事。
“那跛足姑娘呢?”白衣女子又问。
“自然也是在一起。”叶无忌摊了摊手。
白衣女子沉默了。
她低垂眼帘,似乎在思考叶无忌话里的真伪。
叶无忌也不催她,自顾自地倒酒喝,目光却一直黏在她身上,眼神越来越放肆。
“姑娘,这消息你也听了,是不是该……”
他嘿嘿一笑,忽然伸出手,想要去揭白衣女子脸上的面纱,“让在下一睹芳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