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业的归义残部七百。
元嗣的州使府亲兵两百。
马伯安的城卫两百。
迦塔寺藏兵两百。
还有石山残弱归义军八百。
安插在天橐城的城卫两百。
这就是张长胤在瓜州的所有兵马，共计两千馀人，而经过论福安的盘查，瓜州七城尚有四千回鹘兵马，除此之外，还有各城归降的城卫。
其中两千馀回鹘兵马囤在了锁阳城，都是仆骨家的精锐。
两方人马数量上回鹘人占优，张长胤只能暂避锋芒，尽可能的保存有生力量，因为眼前这些回鹘人和归降城卫不足挂齿，归义军将来要面对的，是从甘州杀来的回鹘大军，还有躲在背后的沙州曹家！
这几日，仆骨花脱和他那三十鹰犬消失在了锁阳城，论福安也秘不发丧。
为了不引起药逻咄的怀疑，论福安谎称仆骨花脱寻仇于他，并为了逃脱罪责去了天橐城。
“监官，少主怎么还不回来？”
在南门城墙下，论福安和马伯安正在晚霞下来回踱步。
“肃州和甘州那边已经好久没有消息传来了。”论福安的脸上缠满了纱布，渗出不少鲜血，现在说话也含糊不清。
“不过我刚从迦塔寺回来，安怛罗的人已经到了，说商队明日清晨就能回城。”马伯安搓搓手道。
现在两人肩负着起义的重担，是锁阳城内所有人的主心骨，每一环都需他们谨慎以待。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到现在我都佩服少主，怎么就能将王汗杀了！”论福安面部一激动拉扯到了伤口，巨痛难耐。
“少主料事如神，竟能破这一死局，只要回鹘人无暇西顾，我们就能好好拿下瓜州！”
马伯安说着用脚拨开地上的积雪，下面竟然是一块木板，他装作无事人般又拨回积雪，把这块木板又藏了起来。
两人也不知确认完了什么，心照不宣地又并肩走回城门，现在的回鹘人无心值守瓜州，整个南门都已经被马伯安的城卫接管。
“药逻咄准备回甘州了，希望少主能赶在他走之前回来。”论福安面有忧色，他可以替张长胤办好任何事，但前提是需要张长胤事先安排。
他已经形成了一种思维固化，觉得自己所想必定没有张长胤周全，渐渐地他就完全依赖于张长胤了。
马伯安抬头望了望天色，厚重的雪云仿佛就压在城墙之上，他与论福安无异，此时内心也有担忧，但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
……
天橐城，校尉马伯约家宅。
天色已暗，宅中各处熄了烛火，但有十几人悄悄围坐在炭盆旁。
马伯约是马伯安的远房族弟，但城主慕容归寿并不清楚这层关系，且马伯约自幼长在天橐城，与锁阳城马家过往不密。
张长胤能策反马伯约，靠的是马伯安这条线，但与马家渊源毫无干系，只因马伯约常受慕容归寿欺压，甚至有夺妻之恨，所以二人早已心生间隙。
慕容归寿近来一直在募兵，马伯约趁机壮大势力，已有追随者两百人，其中一部分是逃亡的归义军。
只待锁阳城传令，这两百人便在天橐城举事，夺下北门迎接张长胤的人马入城，然后诛杀慕容归寿一党，彻底夺下天橐城，以应对从锁阳城追击而来的回鹘人。
时日临近，马伯约聚拢了身边亲信，以备好夺门事宜。
“喵——”
一声猫叫惊动众人，使得他们噤声不语，因为宅中并未养猫。
昏暗中只有眼珠在转动，映着炭盆中的红光，就在他们放松之际，这只野猫惊恐逃离。
“阿郎，快跑！”
有老人的声音响起，喊声却戛然而止，因为人已经中箭倒地！
东窗事发！
厅中所有人神经大紧，他们向来秘密行事，慕容归寿又如何得知！
可现在不是追问原由的时候，他们摸起刀就往外冲，月色昏暗，外面是大群手执火把的城卫，显然已经被包围了！
慕容归寿并未进宅，他就骑在马上掌控全局。
“多亏了曹使君，不然就灯下黑了。”天橐城主簿笑嘻嘻地进言道。
“看来曹议忠的话不得不信啊。”慕容归寿反而脸色凝重。
他之所以能揪出马伯约等人，是因为曹议忠带来了两个消息。
甘州大乱了，夜罗达干和王汗死了。
还有肃州的龙沮渠也死了，死在了龙观音的手上。
夜罗达干和龙沮渠的死尚有因果，那么王汗的死就太蹊跷了！
王庭的贵族们都有成为王汗的野心，但正因如此，没有一方势力敢主动下手，只会相互制肘。
后梁虽借甘州回鹘之手灭了归义军，但还没到分裂他们的时机，因为后梁正与晋军交战，背后的凤翔岐王需要有甘州回鹘来制约。
也就是说，没人愿意王汗死，可他偏偏在外出之际被人袭杀。
所以曹议忠十分相信在河陇还有另一只手，他在暗中左右全局！
而且他的怀疑不无道理，因为要不是自己嗅觉伶敏，直觉过人，别提这回差点死在龙城，上回就该死在天橐城了。
想要夜罗达干死的人有，想要龙沮渠死的人也有，但想要他死的人只有一个。
张家的傻儿！
可当曹议忠把张长胤的名字说给慕容归寿听的时候，后者就象是听了个笑话。
但曹议忠的一句话让他顿时清醒。
“你怎么没有在归煌窟杀掉他？”
其实当下瓜沙两州交界处的局势，已经让慕容归寿暗生怀疑了，他也觉察到有人在背后搅动局势。
还有就是飞仙镇的事！
“可城主真会相信这一切与张家那傻儿有关？”主簿到现在也不愿信。
慕容归寿板起他那张宽颌脸，其实他也同样不愿相信一个傻儿能有如此能耐，除非……
此时，宅内传出喊杀声，看来马伯约确实想图谋不轨。
主簿开始传令，命手下城卫速去捉拿所有与马伯约有关的人。
正在陷入思索的慕容归寿猛然大惊，因为在他的脑海之中，两双眼睛开始重合！
他在归煌窟截杀张长胤时曾与其隔空对视，而这双眼睛与之前的观察使杨道京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缓缓进了锁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