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从包里取出材料,布置陷阱。
y形树枝插在信道中央,套索挂在上方。
另一端系在弯曲的树枝上,用细棍支撑。
貂钻过来时,脑袋穿进套索,碰到细棍,树枝弹起,套索收紧,把它吊在半空。
诱饵放在套索后方十几厘米处。
想吃,必须把脑袋穿过去。
布置完毕,程野用松针扫平周围的雪,撒了一把新雪,掩盖自己的痕迹。
他退后几步,看整体效果。
从远处看,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有走到跟前,才能看到那根细细的套索。
程野点了点头。
“明天来收。”
第三天,程野来到陷阱位置,远远看到树枝弹起来了。
他加快脚步,心跳加速。
树枝弹起来了,套索收紧了。
但套索是空的。
程野愣了一秒,蹲下检查。
套索上有几根棕色的毛,结扣处拉扯变形。
貂来过,钻进了套索。
挣脱了。
他盯着那个空套索,指节慢慢攥紧。
就差一点。
【啊,跑了?】
【我说吧不好抓!】
【圈口大了,貂脑袋小一缩就出来】
【可惜,下次收到两厘米试试】
直播间在安慰他。
程野没看,深吸一口气,把套索解下来。
重新打结。
这次圈口只有两厘米,貂脑袋钻进去,几乎没有活动空间。
y形树枝往前挪了五厘米,套索更靠近入口。
还不够。
他在信道两侧插了几根树枝,把一米宽的信道收窄到半米。
貂想通过,只能从中间那条狭窄的缝隙钻。
正对套索。
诱饵换成新切的松鸡肝。
程野站起来,拍掉手上的雪,盯着那个重新布置好的陷阱。
“这次跑不了。”
【野哥改进思路清淅】
【失败一次就找到问题】
【期待明天】
第四天。天刚亮,程野就出发了。
走到陷阱位置,远远看到那根弯曲的树枝弹起来了。
他加快脚步,走近一瞧:
套索里吊着一只松貂。
棕色皮毛,流线型身体,四肢无力垂着。套索勒在脖子上,已经不动了。
程野站在原地,盯着看了两秒。
然后伸手柄它解下来。
一公斤多,成年雄貂。毛色棕中带黄,油光水滑。
他把貂拎在手里,嘴角慢慢扬起来。
成了。
直播间沸腾了。
【第二次就中?好运气!】
【运气个屁,你看昨天那期没?】
【圈口收了路堵了位置挪了,这叫技术】
【这货真新手?越看越不信】
在线人数从29万跳到72万。
程野没理会弹幕,把貂挂在腰间往回走。
第一次失败,第二次成功。
这就是荒野的规则——摸清习性,找到弱点,用耐心换收获。
这张皮在镇上能换两百多加元,够买几百磅面粉,或者几箱弹药。
冬天还长。
如果能再抓几只……
回到小屋,程野开始剥皮。
“貂皮的价值在于完整。”他对着镜头,“必须从嘴部开始,像脱袜子一样把整张皮翻下来。”
刀尖划了一圈,沿着下颌往后拉。
刀刃贴着脂肪层走,不伤皮毛,也不伤肌肉。
一分钟。
整张貂皮被翻了下来。
完整,没有破损。
程野找了几根细木棍把貂皮撑开,挂在屋里阴凉处。
【脱袜子法,老猎人才会!】
【野哥到底什么来头?】
下午,照例巡查。
松鸡点收了一只,雪兔区收了两只。加之存货,食物越来越充裕。
往回走的时候,程野脚步一顿。
风不对劲。
抬头看天,西边的云层象一堵灰墙,正在压过来。
“不好。”
他加快脚步,雪鞋踩在积雪上嘎吱作响。
腰间挂着貂和两只松鸡,沉甸甸的,但他顾不上欣赏今天的收获。
“北风”跑到前面十几米,突然停住,回头看他。
尾巴夹得很紧。
程野心里咯噔一下。
这猞猁从不夹尾巴。上次见它这副德行,还是遇到狼獾那回。
第一批雪粒砸下来。
程野眯起眼睛,还能看清百米外的云杉林边缘。
五分钟后,五十米。
再过五分钟——
脑中的感知出现警告:
“北风”已经变成一个模糊的影子。
程野停下脚步。
没用了。
脚下是白的,前方是白的,左右都是白的。
天空和地面的分界线消失了,像被人用橡皮擦掉了一样。
“白化天气”!
前世在搜救队时,老队长提过:
“小程,记住,雪天里最阴的陷阱不是雪崩,不是薄冰,是白化。天地一色,你连自己往哪走都不知道。有经验的山民,有gps的登山队,都有人栽在这上面。”
当时他点头说记住了。
现在站在这片白茫茫的世界里,突然觉得,当年点头点得太轻巧了。
直播间在线人数飙到了107万。
【白化天气?这啥概念?】
【科普:就是天地融为一体,人眼分辨不出地平线】
【走着走着就转圈,最后冻死在原地】
【荒野小白:刚看了,直线距离800多米……但这种天气800米够要命的】
程野没看弹幕。
他在快速回忆路线。
从小屋往北到松鸡陷阱点,往东到雪兔区,折向南沿柳树丛边缘走。刚才经过了那棵被雷劈过的枯树。
那棵树在小屋西北方向,距离八百米左右。
他现在应该在小屋西北偏北的位置。
不到一公里,听起来很近。
但在这种能见度下,一公里和一百公里没有区别。
“好消息是离家不远。”他对着镜头扯了扯嘴角,“坏消息是,我特么完全不知道家在哪个方向?”
抬头找太阳。
没有。云层太厚,连个亮斑都看不到。
风向呢?
程野转了一圈。风一会儿从左边来,一会儿从右边来,跟抽风似的。
“风也指望不上。”
“北风”凑到他腿边,呜咽了一声。
程野低头看它,突然笑了一下:“怎么,你也慌了?”
猞猁用脑袋蹭他的腿。
“行了,知道你不是慌,是在安慰我。”程野摸了摸它的脑袋,蹲下身,“给我两分钟,让我想想。”
【野哥还能笑出来,心态可以啊!】
【两分钟,能想出啥办法?】
【专业杠精:不是,这种情况不就是等死吗?没有gps没有指南针,他能怎么办?】
程野从背包翻出一根树枝和伞绳。
他把树枝竖直插在雪地里,用伞绳绕了几圈做成垂线。
树枝在风中晃动,但垂线始终指向地面。
“这不是用来判断方向的。”
他对着镜头解释,声音被风雪吹得断断续续,
“白化天气里,人耳平衡系统会被欺骗。大脑无法判断上下,有人走着走着突然栽倒——他以为自己在上坡,实际上在下坡。”
他盯着垂线看了几秒。
垂直的!
大脑重新校准。
“好,至少现在我知道哪边是下了。”
他站起来,看向“北风”。
猞猁歪着脑袋看他。
“接下来的问题是——哪边是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