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恐怖的老钱(1 / 1)

三人正对着天价行头激烈讨论,套房的门又被轻轻叩响。这回是艾米丽身边那位干练的华人女助理,她客气地转达了艾米丽的邀请,请李正阳一行移步半岛套房,先用些简餐。

廖峰一听,更纳闷了,低声嘟囔:“一会儿不是有大餐吗?咋还提前吃上了?怕宴会上吃不饱?”

李正阳解释:“这种西式晚宴,尤其是高规格的所谓‘酒会’,重点从来就不是‘吃’。你想想看过的那些电影、电视剧,是不是人人都端个酒杯,走来走去聊天,桌上的食物基本没人动?自助餐是有,但大家主要是社交,谈事情,没人真会放开肚子去拿吃的。所以,有经验的人都会提前垫一点,免得饿着肚子还得强颜欢笑聊一晚上。”

廖峰恍然大悟,挠挠头:“原来还有这讲究”

三人跟着助理穿过走廊,来到艾米丽的半岛套房。一进门,李正阳就再次感受到了面积和格局带来的直观差异。他那间马可波罗套房已经够大够豪华,但和这里一比,立刻显得“紧凑”了些。尤其引人注目的是那个超长的正式餐厅,一张足以容纳十几二十人同时用餐的华丽长桌摆在中央,上方是璀璨夺目的水晶吊灯。此刻,桌上已经布置好了精致的餐具,几名侍者静立一旁。

艾米丽已经坐在长桌的主位。见到他们进来,微微颔首示意。三人落座,侍者立刻开始有条不紊地上菜。是标准的西式简餐流程,开胃菜、汤、主菜、甜品,一道道上来,分量不多,但摆盘和食材都极讲究。

艾米丽的用餐姿态堪称教科书级别。她切牛排时,动作缓慢、精准,每一刀下去都几乎不发出声音,将肉块切成大小均匀的方块,再用叉子优雅地送入口中,细嚼慢咽,全程几乎没有多余的动作或声响,让李正阳看着都觉得有点累。他心说,这要真是饿上几顿,再用这套法子吃饭,怕是没等吃饱就先饿晕了。

相比之下,李正阳和廖峰就“实在”多了。李正阳虽然也注意着基本的西餐礼仪,不至于失礼,但下刀果断,切肉的角度和大小以方便入口为准,吃得从容不迫。廖峰则更显豪放些,他努力学着用刀叉,但动作明显生疏,有几次差点把肉块“弹”飞,看着那诱人的牛排,眼神里流露出恨不得直接上手抓的渴望,被旁边的杨钰莹悄悄用眼神制止了。

主菜用毕,侍者撤下盘子,换上了精致的甜点和小杯的餐后饮品。也就在这时,餐桌上的话题才真正开始。

艾米丽用小银匙轻轻搅动着杯中的花草茶,目光平静地看向李正阳,用她那清晰而平缓的语调开始“上课”:

“正阳,一会到了酒会,有几类人你需要特别留意,或者至少要有基本的了解。”

“首先是港府方面的代表。财政司的副司长、商务及经济发展局的局长会到场。但更关键的,可能是金融管理局的副总裁,以及财经事务及库务局的官员。港岛是国际金融中心,任何大规模的资金进出、机构设立,都绕不开金管局。和他们建立初步的、良好的沟通渠道很重要。”

李正阳点点头。

“其次是本地商界,尤其是地产界。”艾米丽继续道,“郑家和郭家,作为传统的四大家族成员,今晚都会派重量级代表来。这两家,近二十年来,发展势头明显不如李家和陈家。尤其是内地资本大举进入港岛地产和基建市场后,他们的传统优势受到冲击,在新兴科技、金融等领域的布局也相对迟缓。他们有寻求新伙伴、新动能的内在需求,尤其是像你这样,带着国际资本和内地新兴资本双重色彩的新贵,对他们可能有特别的吸引力。可以适当接触。”

“另外,还有一些英资财团的代表、国际投行港岛区的负责人,也会在场。他们更多是来观察,看看芬奇家族这次突然高调抵港,带着你这样一位新面孔,究竟意欲何为。”

艾米丽的介绍条理清晰,重点突出,不仅点明了各方势力,更隐约揭示了其背后的利益诉求和可能的动向。这无疑是一份极其宝贵的“战前简报”。

然而,听着艾米丽用平静的语气剖析着港岛这座城市的权力脉络,李正阳心里非但没有感到踏实,反而升起一种隐隐的警醒。

他发现自己对港岛的了解,几乎完全依赖于艾米丽提供的视角和信息。这就像在黑暗的森林里行走,唯一的火把握在别人手里。火把能照亮眼前的路,但照不到阴影里的陷阱,也照不清森林的全貌。艾米丽的信息自然有价值,但这是她的视角,她的利益关切点筛选过的信息。自己需要,但绝不能完全依赖。

他意识到,要想真正在港岛立足,无论是为了飓风资本的发展,还是为了应对像陈文雄这样的地头蛇,甚至未来可能更复杂的局面,他必须建立属于自己的情报和信息网络。不能总是靠“借”别人的眼睛看世界。他需要有自己的渠道,去了解港岛政商各界更真实、更动态的脉动,了解那些台面下的规则、恩怨和机会。依赖艾米丽,只能是权宜之计,而且充满了不确定性和潜在风险——谁知道哪天,芬奇家族的利益,会不会和他的利益发生冲突呢?

这个念头一起,就在他心里扎了根。看来,港岛之行,除了明面上的宴会、工地视察和陈文雄,或许还应该加上一项更隐蔽、也更重要的任务:物色和布设属于他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七点三十分,半岛酒店宴会厅那两扇厚重的镶金大门,在侍者无声的牵引下,缓缓向两侧敞开。

厅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低沉的交谈声与悠扬的现场弦乐交织。水晶吊灯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氛与名贵酒水混合的、属于顶级社交场特有的气息。几乎所有人都已到场,港府高官、商界巨子、名流淑媛、外交使节每个人都是精心装扮,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进行着看似随意、实则暗流涌动的交流。

大门洞开的瞬间,仿佛有某种无形的力量扫过全场,嘈杂声骤然降低了几分,无数道目光,带着好奇、探究、审视、乃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艾米丽挽着李正阳的手臂,出现在门口。她换上了那身银色的鱼尾晚礼服,家传的蓝宝石首饰在灯光下流转着神秘而深邃的光芒,金色的长发高高挽起,露出天鹅般优雅的脖颈。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略显疏离的完美微笑,每一步都走得从容不迫。

而她身旁的李正阳,一身午夜蓝丝绒塔士多礼服,身姿挺拔,年轻的面孔在奢华衣装的衬托下,少了几分平日里的随性,多了几分沉稳与锐气。他脸上也挂着公式化的微笑,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自若,但内心深处,当全场目光聚焦、甚至有人开始下意识鼓掌时,他还是感觉到了一阵头皮发麻的紧张感。这阵仗,这关注度简直像是新郎带着新娘走进婚礼现场,接受全体宾客的注目礼!他暗自吸了口气,强迫自己放松下来,目光平静地扫过前方的人群。

两人在身后十余名随行人员无声的簇拥下,缓步走入会场中央。所过之处,人群自然地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道,掌声也变得更加清晰和热烈。芬奇这个姓氏的敬意,更是对此刻她所展现出的、代表芬奇家族高调姿态的一种回应。

走到会场中央,率先迎上来的是一位头发花白、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正是港府财政司的副司长。他脸上带着热情而不失分寸的笑容,伸出手,用一口极其标准、甚至带着点牛津腔的英语说道:“芬奇小姐,欢迎莅临港岛。您的到来,让今晚的宴会更加熠熠生辉。””(谢谢,副司长。再次来到港岛总是令人愉快。”(请允许我介绍李正阳先生,飓风资本的主席,也是我最亲密的伙伴。)

“closestpartner”。

这个用词从艾米丽口中吐出,清晰而自然。在英语的语境里,“partner”一词本就含义丰富,可以是商业伙伴,可以是合作者,但在前面加上“closest”(最亲密的),尤其是在这种正式的、由她亲口向港府高官介绍的场合,其意味就变得极其微妙而引人遐想。它模糊了商业与私人的边界,暗示了一种远超普通合作关系的紧密联结。

英语水平仅限于流畅商务沟通的李正阳,此刻注意力更多地放在如何得体应对上,只是觉得这个介绍很正式、很给面子,并未深究其中可能蕴含的、在周围这些老狐狸听来如同惊雷的潜台词。”(副司长,很荣幸。飓风资本期待为港岛充满活力的金融图景贡献力量。”(欢迎,李先生。港岛永远欢迎像您这样有远见的企业家和投资者。)

紧接着,艾米丽看似随意地,实则目标明确地将李正阳引向了旁边一位气质沉稳、目光锐利的中年男士——金融管理局(金管局)的副总裁,迈克尔·陈(ichael)。”(迈克尔,这是李正阳,飓风资本的幕后人物。我相信关于本地区金融的未来,你们二位会有很多话题可聊。)

李正阳瞬间打起十二分精神。金管局,港岛金融体系的“看门人”和实际操盘手之一,是他未来在港岛开展业务绝对无法绕过、且必须建立良好关系的核心机构。他迅速切换至全神贯注的“商务模式”谦逊,与迈克尔·陈握手,并用提前准备好的说辞,表达了对港岛国际金融中心地位的钦佩,以及对在金管局指导下合规稳健发展的意愿。双方交换了名片,约定“日后多多联系,多多关照”。虽然只是礼节性的接触,但有了艾米丽的亲自引荐和那句“closestpartner”的背书,这第一步,迈得异常平稳和扎实。

港府这边刚刚寒暄完,另一波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围拢上来。这群人以白人面孔为主,是汇丰、渣打、怡和等英资巨头在港岛的最高负责人或重要代表。他们看向艾米丽的目光,与看港府官员时截然不同,少了几分客套的平等,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恭敬,甚至一丝臣服感。

几位年纪稍长、显然对英伦贵族礼仪更熟悉的代表,甚至微微向艾米丽欠身致意。尽管现代社会贵族头衔的实际权力早已式微,但在这些浸淫于英式传统与等级观念深处的老牌英资精英眼中,艾米丽·芬奇所代表的,不仅仅是财富,更是一种血统、一种传统、一种他们内心深处依然认可的身份象征。她的到来,某种程度上像是“宗主国”的公主驾临旧日的“殖民地”,天然带着一层光环。

艾米丽对这些人则显得更为随意和熟稔,她用略带矜持的点头回应他们的致意,然后,再次用她那清晰而平静的嗓音,将李正阳推到了前面。

“gehisislizhengyang,chairanofhurriecapital,andyclosestpartnerournewveheregion”(先生们,这是李正阳,飓风资本的主席,也是我在本地区新事业中,最亲密的伙伴。)

又一次,“closestpartner”。在英资的小圈子里,这个词引发的涟漪甚至比在港府官员面前更大。这意味着,这位年轻的华国商人,不仅仅是芬奇家族商业上的合作者,更是被这位芬奇家族继承人高度认可、甚至可能分享部分核心利益与信任的“自己人”。这个信号,对于这些与芬奇家族有着千丝万缕联系、时刻关注其动向的英资机构来说,至关重要。

一时间,李正阳被各种带着探究、评估、以及迅速转换出的热情笑容所包围。交换名片、简短交谈、约定后续会面流程顺畅得超乎想象。他几乎不需要多费唇舌去证明飓风资本的实力或自己的可靠性,艾米丽站在他身边,挽着他的手臂,以及那两句“closestpartner”,就是最好的信用背书和最强大的通行证。

就在一场简单交流的酒会里,飓风资本在港岛的基本盘迅速的稳定下来了。有港府的背书,有英资站台,背后还有英仕联环球乃至芬奇家族的影子,飓风资本在这里一出生就已经是庞然大物。

这一切,顺利得甚至让他觉得有些“虚幻”。

不是因为飓风资本多么资金雄厚,也不是因为他李正阳的前瞻眼光多么惊人,仅仅只是因为,艾米丽·芬奇站在了他的身旁。

可怕的老钱。

李正阳心里再次冒出这个感慨。这种历经数百年积累、渗透到世界各个角落的隐形权力网络和人脉资源,这种只需一个名字、一个姿态就能调动庞大社会资源、撬动关键节点的能量,远比账户里的数字更加震撼,也更加令人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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