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被那股灼热而死寂的力量包裹着,如同炮弹般被掷向战场。
风声在耳边呼啸,带着滚烫的焦糊味。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基地上方。
他看到旱魃枯瘦的身影悬浮在他前方不远处。
那青灰色的、布满裂纹的皮肤在昏暗的天光下,如同燃烧后的馀烬。
旱魃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对着那铺天盖地的虫海,缓缓抬起了它那只如同枯枝的右手。
然后,轻轻一握。
但以旱魃所在之处为中心,一股足以焚尽一切生机的恐怖热浪扩散开去!
空气在刹那间被抽干了所有水分,变得灼热、粘稠,视野内的景物都出现了诡异的扭曲。
涟漪所过之处,景象骇人!
天空中,那些密密麻麻、振翅轰鸣、试图俯冲而下的飞行虫族,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点燃,瞬间僵硬!
它们身上原本油亮坚硬的外壳,在眨眼间失去了所有光泽,迅速变得灰败、干枯,仿佛在刹那间经历了千年的风化!
紧接着,外壳寸寸龟裂,化作簌簌而下的粉尘!
没有燃烧的火焰,没有四溅的浆液,只有彻底的、归于尘埃的死寂!
成百上千的飞虫,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一声,便化作漫天飞灰,簌簌落下,如同下了一场黑色的骨灰之雨!
仅仅一击!
旱魃甚至没有移动脚步,只是凌空一握!
方圆数百米内,虫海为之一空!
留下一个诡异的、散发着焦枯气息的死亡圆环!
江流悬浮在空中,被热浪托着,目定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他见过袁洪一棍秒杀魔化鲁智深的悍勇,见过独孤求败剑气纵横的潇洒,但眼前这种……
这种无声无息、剥夺万物生机的、仿佛来自生命本源的抹杀,带给他的震撼,是前所未有的!
这不再是力量层面的碾压,而是规则层面的消亡!
这就是旱魃之威?
赤地千里,生机断绝!
侥幸位于死亡圆环之外的虫族,无论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爬的,全都僵住了!
它们那冰冷嗜血的复眼中,第一次清淅地倒映出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本能的、对更高位格存在的、源自生命层次的恐惧!
靠近圆环边缘的虫族,发出尖锐刺耳的嘶鸣,不顾一切地向后逃窜,甚至撞翻了身后的同类!
整个虫海的攻势,为之一滞!
然而,旱魃似乎对眼前这“微不足道”的战果并不满意。
它那双幽绿的鬼火眼眸,缓缓转向了虫海深处,那几只体型格外庞大、散发着三十级以上恐怖波动的巨型虫王。
“嘶——嘎——!!!”
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那几头虫王发出了混合着愤怒与不安的咆哮。
其中一头形如放大百倍的蜈蚣、长着无数对锋利步足的“千足虫王”,率先发难!
它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弹,以与体型不符的惊人速度,朝着空中的旱魃噬咬而来!
腥风扑面,数十对镰刀般的步足闪着寒光,仿佛要将天空都撕裂!
面对这恐怖的扑击,旱魃终于动了。
它枯瘦的身影迎着那巨口,只是一指点出!
指尖漆黑,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的干涸与死寂。
“啵。”
一声轻微的脆响。
那威势骇人的千足虫王,在距离旱魃指尖尚有数丈之遥时,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顿!
它那足以抵御能量炮轰击的、泛着金属光泽的坚硬甲壳,从头部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迅速变得灰暗、脆弱!
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水分和生命力!
这种“枯萎”如同瘟疫般蔓延,眨眼间遍布它数十米长的身躯!
“哗啦——!”
千足虫王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如同沙雕般轰然解体!
庞大的身躯寸寸碎裂,化作无数干枯的、一触即碎的碎片,簌簌落下!
整个过程安静得诡异,只有甲壳碎裂的细微声响。
一头三十级以上的虫王,连靠近都做不到,便被一指灭杀!
“嘶——!!!”
剩下的几头虫王发出惊恐到极致的嘶鸣!
它们智慧不低,瞬间明白,眼前这个青灰色的怪物,根本不是它们能够抗衡的存在!
继续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没有任何尤豫,剩下的几头虫王,连同天空中残存的、早已被吓破胆的飞行虫群,如同退潮般,朝着来时的方向,疯狂逃窜!
它们争先恐后,互相践踏,哪里还有半分之前围攻高塔军时的凶悍与秩序?
只有对天敌的、源自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
旱魃歪了歪头,似乎对猎物的逃窜有些不悦,抬脚便要追去。
“前辈!等等!”江流见状,连忙开口喊道。
他声音有些发颤,既是因为震撼,也是因为下方基地的惨状让他心急如焚。
旱魃停下脚步,转向江流,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
“下面……下面还有我的人,可能还活着!求前辈先救他们!”江流指向下方那片已经被虫族肆虐、烟尘弥漫的基地废墟,语气急促。
旱魃冷哼一声,声音干涩沙哑:“蝼蚁生死,与吾何干?吾只应你杀尽虫族之请。”
江流心中一沉,但立刻反应过来,急忙道:“虫族已退,但下方可能还有漏网之鱼,或是受伤未死的虫族!恳请前辈清除残敌,以防它们再次集结反扑,坏了前辈杀尽虫族的承诺!”
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但江流也顾不上了。
旱魃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江流话中的逻辑。
片刻,它那干裂的嘴唇咧开一个细微的弧度:“倒是伶牙俐齿。也罢……”
话音未落,包裹江流的热浪一松,江流只觉身体一沉。
已被旱魃带着朝着下方那片狼借的基地废墟落去。
降落的过程中,江流的心不断下沉。
越是靠近,越是能看清下方的惨状。
原本依托洞穴创建的简易营房、防御工事,早已在虫族的冲击和洞穴坍塌中化为一片废墟。
地面上到处都是巨大的坑洞、断裂的金属支架、燃烧的残骸,以及……
密密麻麻、堆积如山的虫族干尸和朽骨。
但最让江流浑身冰凉、如坠冰窟的,是那散落在废墟各处、与虫族残骸混杂在一起的……
属于人类的残肢断臂,以及染血的、破碎的高塔军制服碎片。
他看到了半截握着断裂战刀的手臂,看到了滚落在地、沾满血污的头盔,看到了被撕裂的、印着编号的胸牌……
却没有看到一个完整的、活着的、穿着军装的身影。
三十多名不久前还与他谈笑风生的高塔军,此刻……可能全都……
江流开始在废墟中翻找,推开焦黑的木头,搬开沉重的石块,不顾手上被划出的伤口。
他多么希望能听到一声呻吟,看到一个幸存者。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呜咽声,从一堆较为完整的金属残骸后面传来。
江流浑身一震,猛地扑了过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然收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是孙一坤!
他瘫坐在那里,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人——是沉危!
但沉危的下半身……已经不见了!
腰部以下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被利齿撕裂的伤口,血肉模糊,内脏隐约可见。
只有一些破碎的布料和皮带还勉强挂着。
沉危的脸色惨白如纸,双目紧闭,气若游丝,显然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孙一坤象是失去了魂魄,只是死死抱着沉危的上半身,身体剧烈地颤斗着。
“沉队长!”江流扑到近前。
似乎是听到了江流的声音,沉危紧闭的眼皮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
他的眼神涣散,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但看到江流,以及江流身后不远处,那个如同魔神般静静站立、散发着令人窒息气息的青灰色身影时,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
“对……对不起……”沉危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没有……信你……”
江流摇头:“不!沉队长!是我来晚了!我……”
沉危艰难地抬还算完好的左手,他的手指痉孪着,紧紧攥着什么东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递向江流。
那是一个用密封袋小心包裹的、沾染了鲜血的暗红色块状物——
正是他们拼死带回来的“血苔”样本。
“好……好……活……”沉威的目光越过江流,用尽最后的气息,吐出几个字,“为了……高……塔……”
话音未落,他眼中的最后一点光芒彻底熄灭,手臂无力地垂落。
那包着血苔的密封袋,掉落在江流脚边的尘土里。
“队长——!!!”孙一坤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哭,整个人几乎崩溃。
江流呆呆地看着沉威失去生机的脸庞,心中无比沉重。
他蹲下身,颤斗着手,将那包血苔捡起,紧紧攥在手心。
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堵住了他的喉咙。
就在这死寂般的悲伤中——
“咚!咚!咚!”
一阵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震动,突然从脚下传来!
一直如同雕像般站在不远处、对眼前惨剧漠不关心的旱魃,缓缓抬起了头:
“哦?有……大家伙,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