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
江流收回目光,体育场中心内的喧嚣渐渐被抛在身后。
江流刚走出大门,两道身影便拦在了他面前。
一人穿着剪裁得体的深色正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与江流有五六分相似,只是眼角多了些细纹,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另一人则穿着一身料子考究、绣着暗纹的宽大练功服,虽是人到中年,但身姿却异常挺拔。
正是从十层马不停蹄赶来的江海与江家执事江枫。
江流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二人。
他记忆中对这两人毫无印象,他有些不确定道:“有事?
这声陌生的询问,让江海心中一阵翻腾,五味杂陈。
江海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好好看过江流,没听到过江流的声音。
没想到时隔这么久的第一句问候,居然是如此陌生的询问之声。
他嘴唇动了动,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江枫没理会江海那点纠结,直接开口道:“我是江家族老会执事,江枫。按辈分,你可以叫我一声枫叔。”
他顿了顿,语气听不出喜怒,“你这次考核的表现,我和你父亲在十层都看到了。”
江流一愣,目光转向旁边那个西装男人。
我爸?
江海吗?
他打量着这个与自己容貌相似、此刻却眼神闪铄的男人,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江枫似乎懒得理会这对父子之间尴尬的气氛。
继续用那种带着长辈训导意味的语气说道:“你的天赋,枫叔是认可的。年纪轻轻能有此成就,确实难得。”
话锋随即一转,他脸色沉了下来,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冷意:“但是,你不该当众口出狂言,说什么非二十层大学不去!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可狂妄过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你可知十层考场上,有我们江家的长辈在场?你那般张狂姿态落在他眼里,对你的评价必然大打折扣!到时候我要如何去跟他提将你送去镇塔大学的事?”
他盯着江流,语气中甚至带着命令之意:“等你庆之大伯从考场出来,你立刻给他打电话道歉,态度诚恳些,争取他的谅解!听到没有?”
他们是在江流放出豪言后立刻赶下来的,并未看到后面马面罗刹现身、也不知道在考场内突破十一级以及江涛被查的连环好戏。
江流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反问:“你说的很好,但是……我的事,跟你有关系吗?”
江枫脸色一僵,显然没料到江流会如此直接顶撞。
一旁的江海脸上也瞬间涨红,怒声斥道:“放肆!江流!你怎么跟你枫叔说话的?!你的家教呢?!谁教你可以这样对长辈无礼?!”
“家教?”一个带着讥讽的声音插了进来,“江流有过家吗?江海,你又有何脸面跟他谈家教?”
只见馀平波带着馀楠快步走了过来。
馀楠立刻跑到江流身边,关切地低声问着他考核的情况,有没有受伤。
江海眯起眼睛,看了看江流与他身旁那个一脸关切的女子。
转头冷冷地盯着馀平波:“馀平波,这里没你的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算盘,想让我江海的儿子去给你当上门女婿?哼,就凭你女儿,她配吗?”
馀楠闻言,脸色微微一白,下意识地抓紧了江流的衣袖。
馀平波还没开口,江流却已先一步出声道:“配不配,是你说了算的吗?”
馀楠抬头看向为自己出头的江流,脸颊不由微微升起一丝红晕。
一旁的江枫看着眼前这父子对立的一幕,脸色越发难看。
在他的心里,不由得给江流粘贴了“恃才傲物、不敬尊长、被女色所迷”的各种标签。
江海也被江流这话怼得气血上涌,指着他,气得声音发颤:“你……你……你这逆子!!”
江流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揭短:“这么喜欢当爹,却教不好自己的儿子,你还是先管好自己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嫡子吧!他偷用致幻禁药,诬陷同族,证据确凿,马上就要被流放了。你不去管他,倒有闲心来管我?”
他不再看脸色剧变的江海,对馀平波道:“馀叔,我们走。”
说罢便要转身。
“毒虫?江涛?流放?!”江海如遭雷击,猛地伸手抓住江流骼膊,“你不准走!给我说清楚!江涛到底怎么了?!”
江流试着甩开,却发现江海手上载来一股强大的灵能波动,将他牢牢钳制,竟一时无法挣脱。
他心中微凛:这江海的等级,恐怕不低!
就在这时,馀平波的手也同时搭上了江海的手腕。
一股不弱于江海的灵能透出,硬生生将他的手掰开。
“江海,这里是九层!我的地盘,你的手,伸得未免太长了!”
两人暗中较劲,周围的空气都隐隐泛起灵能涟漪。
江流在一旁看得暗自咂舌。
他原以为江海和馀平波一个经商一个从政,大学毕业后武道早就荒废了,没想到竟还有如此威势,看来平时也没少下功夫。
这让他对高塔成年人的实力有了新的认识。
之所以会这样想,是因为高塔人在大学毕业后,可选的路就几条:
要么添加高塔军,要么考政,或者有特殊异能进入政府的科研部门。
再不然,有头脑的就去去从商,没头脑的就只能去打工。
不过,大多数人都以添加高塔军队为大学毕业的第一目标。
虽然选拔机制极其严格,但这是实现阶级跃迁最快的一条路线。
高塔内之所以会有如此多的传送门通往塔外各个安全区,都归功于高塔军。
他们的职责就是探索塔外未知局域,消灭其中盘踞的强大魔物,为高塔开辟出一个又一个传送点,安全区。
高塔军经常在塔外执行任务,自然是很危险的,
但获得的回报同样很高。
大学毕业后,如果能添加高塔军,不但全家能享受各种福利,特权等等便利。
更重要的是,一旦能在塔外立下一等或特等功,甚至可以被高塔政府提层,实现阶级跃迁,这对每一个高塔人来说都是巨大的诱惑。
而且那些从底层跃迁至中层的例子并不在少数。
这同样也是江流的目标。
不光是想去高塔的高层看看,更因为塔外才是属于他的天空!
六道召唤池,属于塔外!
思绪收回,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局面,江流只觉得一阵头疼。
自己这层“江海儿子”的身份,真象块甩不掉的牛皮糖,麻烦不断。
江枫见到眼前互相对峙江海与馀平波,有些不悦。
他冷声对馀平波开口道:“馀区长,这是江家的家事,不是你一个九层区长该插手的。松手!”
馀平波松开江海的手,话语却毫不退让:“江执事,江流是登记在九层参加高考的学生,是合法公民,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不是你们江家的私有物品!你们现在拦着他不让走,涉嫌侵犯人身自由!我作为九层政府人员,有权制止!难道你们江家,要公然违背高塔律法吗?”
江枫被这番义正辞严的话噎住。
江流确实在九层参考,受九层律法保护,对方搬出高塔律法,他一时难以反驳。
同时他心里也对江海生出几分埋怨:好端端的,非要把儿子扔到九层来,现在平添这么多麻烦!
江海却顾不上和馀平波争辩,他死死盯着江流:“告诉我!江涛究竟出了什么事?!”
江流懒得再多说,甩下一句:“你自己去十层考场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完,不再理会他,拉着馀楠径直走向观众看台,他们还要等张伟考核结束。
江海心乱如麻,惦记着江涛,转身就想赶往十层。
这时,江枫那部薄如蝉翼、屏幕有淡蓝数据流流转的“水果25”透明手机响了起来。
他接通电话,听着那边的汇报,脸色逐渐变得阴沉难看。
回到看台的馀楠看着那部手机,小声惊叹:“哇,水果25!真漂亮!”
江流瞥了一眼,随口道:“都要去二十层的人了,说不定那边都出到水果30了,羡慕什么。到时候给你弄几车,天天换着玩。”
馀楠眼睛一亮:“真的吗?说话算话?”
江流好笑地看她:“我发现你这人特较真。”
馀楠撇撇嘴:“哼,男人!”
体育场门口,江海焦急地看着接电话的江枫。
几分钟后,江枫放下手机,脸色已是铁青一片。
“枫执事,出什么事了?”江海连忙问道。
江枫冷哼一声,语气带着讥讽:“哼,你的好儿子,真是给你长脸啊!江海,赶紧回十层多看几眼你那宝贝嫡子吧,说不定马上就要被执法队带走,流放底层了!”
江海浑身一颤,难以置信:“流放?!到底怎么回事?枫执事,您说清楚啊!”
江枫冷冷道:“江涛,偷用致幻类禁药,证据确凿!考核中公然诬陷同族考生江流!事后不知悔改,反而污蔑监考长辈江庆之徇私舞弊!数罪并罚,流放处置,绝无更改!我说的,够清楚了吗?”
江海如遭五雷轰顶,呆立当场,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江枫看了一眼看台上和馀楠说笑的江流,又看看失魂落魄的江海,摇头道:“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朴玉当成石头丢出去,垃圾却当成宝护着!简直糊涂透顶!若不是庆之大哥处置得当,及时安抚住江流,这等天才,怕是真的要被馀家笼络去了!”
江海呆呆地望着江流的方向,脸上充满了茫然和巨大的冲击。
自己……真的错了吗?
江枫不再看他,丢下最后一句冰冷的话:“家族会重新评估你这一脉的资源分配和未来定位。做好心理准备吧,大概率是要调你去第八层,为家族开拓新的市场了。”
说完,江枫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去,留下江海一人站在原地,一瞬间仿佛苍老了许多。
江海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再也顾不上其他,发疯似的冲出体育场。
他要立刻赶回十层,他要去搞清楚,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