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看着那具还在微微抽搐的猫头鹰尸体,整只鸟都吓炸毛了。
它的鸟头晃得跟拨浪鼓似的,嘴里发出了刺耳难听的声音。
“不!不认识!小的真不认识它!”
一股冰冷的杀意,从钟离身上弥漫开来,死死地笼罩住小黑。
它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声音里带着哭腔。
“大人!您找个僻静点的地方!我……我发誓,到时候一定给您一个交代!一定!”
钟离见它这副惊恐万状的模样,不似作伪,心中的杀意才稍稍收敛。
他没有再多言,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下城墙。
片刻之后,一处守备森严的营帐内。
钟离将猫头鹰的尸体随意丢在地上,然后面无表情地看向那只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乌鸦。
“说吧,你怎么证明?”
小黑不敢怠慢,它闭上眼睛,立刻集中全部心神,开始沟通冥冥之中那道与自己性命相连的印记。
与此同时,远在数百里之外的黑风谷石屋内。
高宇刚刚躺下,准备小憩片刻,一阵莫名的心悸猛地将他从朦胧的睡意中惊醒。
来了!
他心中一动,立刻翻身坐起,闭上了眼睛。
下一刹那,他的意识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瞬间跨越了遥远的距离。
一个崭新的视角在他脑海中展开。
他正“站”在一处充满了铁血气息的营帐之中,面前,是一个身材魁悟,面容冷峻的男人,正用一种审视的姿态,冷冷地“盯”着自己。
是钟离!
高宇立刻沉下心神,借助小黑的声带,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钟统领,是我,高宇!”
营帐之内,钟离浑身一震。
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惊骇之色。
这只乌鸦,竟然发出了高宇的声音!
“高副指挥?”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与不解,“这……这是怎么回事?”
高宇没有时间跟他解释,语速极快地切入正题。
“来不及多说,我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我现在已经成功打入了妖兽的大本营,并且获得了它们的初步信任。我的计划是,设下埋伏,将它们的主力一网打尽!”
“但是,需要几个绝对信得过的弟兄,故意被妖兽俘虏,然后由这些‘俘虏’,将我准备好的假情报,透露给妖兽!”
接着,高宇将自己那套关于“长城防线松懈,主帅带兵回京”的假情报,以及引诱妖兽进入缺省埋伏圈的详细计划,言简意赅地全盘托出。
钟离静静地听着,脸上的惊骇之色,逐渐被凝重与决然所取代。
这个计划,堪称绝妙!但也……无比凶险!
他看了一眼地上那只猫头鹰的尸体,沉声提醒道。
“你派来的这只乌鸦,被一只猫头鹰跟踪了,已经被我处理掉。”
高宇的意识中,心头猛地一沉。
果然!那个狈妖,根本就没有相信自己!竟然还派了探子监视!
看来自己接下来的处境,比想象中还要危险。
“我知道了。”高宇的声音也变得凝重起来,“这只乌鸦不能在外面待太久,否则会引起它们的怀疑,我必须尽快让它回去!”
话音落下,高宇便主动切断了那股奇妙的联系。
一炷香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他可不想因为超时,让小黑这个宝贵的远程通信器受到什么不可逆的损伤。
石屋内,高宇猛地睁开眼睛,他看了一眼旁边依旧在打坐的苏清欢,一言不发,但那张俊朗的脸孔,却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好一个狗头军师,居然还跟我玩起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
看来,自己必须得加倍小心了。
……
另一边,长城营帐内。
随着高宇声音的消失,小黑的身体猛地一晃,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整个鸟都萎靡了一圈。
这次精神连接,对它的消耗实在是太大了。
钟离看着它那副虚脱的模样,沉默了片刻,然后用一种复杂的口吻,淡淡地开口。
“你回去吧。”
“不久之后,我会派人……被你们俘虏。”
小黑闻言,如蒙大赦。它强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拖着灌了铅似的翅膀,跌跌撞撞地飞出了营帐。
它不敢有丝毫停留,尽管精神已经疲倦到了极点,但它很清楚,自己必须尽快回到高宇身边。
钟离缓步走出营帐,他抬头,望着那片依旧被阴云笼罩的十万大山,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
计划虽好,但代价,却是几条活生生的性命。
那些即将被派出去的,都是与他朝夕相处,一同浴血奋战的袍泽。
让他们去主动送死……
钟离的心,沉重得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良久,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那丝尤豫与不忍,最终被身为统帅的决绝所取代。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七品武师境武者们的驻地走去。
一处宽阔的校场之上,数十名气息强悍的七品武师境武者,被紧急召集到了一起,他们列着整齐的方阵,用一种带着疑惑的姿态,看着帅台之上那个沉默不语的身影。
钟离的视线,从每一张熟悉而坚毅的脸庞上扫过。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下方的武者们都开始有些骚动。
最终,他还是开口了,声音低沉而沙哑。
“现在,有一个任务。”
“需要几位弟兄,伪装成逃兵,深入妖兽腹地,主动被它们俘虏。”
“然后,将一份假情报,透露给妖兽的高层。”
钟离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
“这个任务,几乎……十死无生。”
话音落下,整个校场,瞬间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用一种难以置信的姿态看着台上的统领。
他们不怕死,从踏上这座长城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可与妖兽在战场上轰轰烈烈地战死,和主动跑去送死,被当成俘虏,忍受无尽的折磨与屈辱后死去,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钟离没有催促,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
他不会强迫任何人。
如果没人愿意,那这个计划,只能就此作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校场上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没有人站出来。
钟离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或许,是自己强人所难了。
他正准备挥手,宣布解散。
就在这时。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队列中走了出来。
他站定在帅台之下,对着钟离行了一礼。
紧接着,一道粗犷而决绝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校场。
“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