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多,沈晋军正趴在桌子上跟叶瑾妍唠嗑。
“你说,广成子那安神汤要是给鬼喝了,会不会直接魂飞魄散?”他用手指戳着桃木剑的剑鞘,“回头找个孤魂试试?”
“你能不能有点人道主义精神?”叶瑾妍的声音带着嫌弃,“人家鬼招你惹你了?”
“这不是为了科学实验嘛。”沈晋军嘿嘿笑,“再说了,那些害人的恶鬼,喝了也算是为民除害。”
正说着,院子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广颂子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走进来,脸上还沾着点泥灰。
“广颂子哥,你回来啦!”沈晋军赶紧站起来,“你师傅找着没?”
广颂子把布包往地上一扔,抹了把脸,露出个爽朗的笑:“没找着,不过我发现个好玩的事儿。”
“啥事儿?”沈晋军凑过去,“捡到钱了?”
“比捡钱有意思。”广颂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流年观,现在可热闹了。”
“热闹?”沈晋军懵了,“不就我们几个人吗?哪热闹了?”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广颂子拽着他就往屋檐下走,“上屋顶看看,保证让你大开眼界。”
“上屋顶?”沈晋军看着那又陡又滑的瓦片,有点犯怵,“我恐高啊哥,摔下去咋办?”
“你个大老爷们还恐高?”广颂子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把他往上一托,“抓紧了!”
沈晋军被他推得一个踉跄,赶紧抓住旁边的排水管,手脚并用地往上爬,爬到一半还滑了一下,吓得他嗷唠一嗓子。
“出息。”广颂子三两下就爬了上来,蹲在屋脊上冲他招手,“快点,一会儿人都跑了。”
沈晋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爬上去,累得气喘吁吁,刚想抱怨两句,就被广颂子按住了。
“别出声,往那边看。”广颂子指着道观东边的巷子。
沈晋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那条平时没啥人的巷子口,居然摆了个算命摊。一个穿蓝布褂子的老头正坐在小马扎上,面前摆着个写着“神机妙算”的布幡,手里还拿着个罗盘,装模作样地比划着。
“这不就是个算命的吗?”沈晋军挠挠头,“横江市多了去了,有啥稀奇的?”
“你再仔细看看。”广颂子压低声音。
沈晋军眯起眼睛,还真看出点不一样。
“了尘?!”沈晋军差点喊出声,赶紧捂住嘴,“他咋改行算命了?还扮成老头,这是想spy啊?”
“不光他一个。”广颂子又指向南边的巷子,“你看那边,卖糖葫芦的。”
南边巷子口,一个穿军大衣的汉子正推着个糖葫芦架子,吆喝得挺欢。可他那吆喝声听着有点耳熟,尤其是那漏风的腔调。
“了信?”沈晋军嘴角抽了抽,“他不是和尚吗?咋卖起糖葫芦了?这破戒破得够彻底的。”
“还有更离谱的。”广颂子憋着笑,指向西边的小卖部,“你看那给人结账的伙计。”
西边那家小卖部沈晋军常去,老板是个胖乎乎的大妈。可现在站在柜台后算账的,是个戴黑框眼镜的年轻人,看着斯斯文文的,算账时手指在计算器上飞快地敲着,偶尔还推一下眼镜。
“那不是沈汉炎的跟班吗?”沈晋军记得这人,由此看到他跟在沈汉炎屁股后面,话不多但眼神挺阴,“他咋还干起兼职了?黑月会待遇这么差?”
广颂子笑得直拍大腿:“不止这些呢,你看北边那个修自行车的,还有对面楼里晒太阳的老太太,全是生面孔,眼神都不对劲。”
沈晋军这才发现,周围几条巷子确实多了不少“新面孔”。修自行车的师傅总往道观这边瞟,晒太阳的老太太脖子转得比猫头鹰还灵活,连平时收废品的大爷,三轮车都停在能看见道观大门的地方。
“我的乖乖。”沈晋军咽了口唾沫,“这是把我这儿当成旅游景点了?来了这么多‘游客’?”
“啥游客,都是冲你来的。”广颂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没发现?这些人看着各干各的,其实眼睛都盯着流年观呢。”
沈晋军越想越害怕,缩了缩脖子:“他们这是想干啥?组团来参观?还是想搞团购?我这观里可没啥值钱的。”
“你就是最值钱的。”叶瑾妍的声音从桃木剑里传来,带着点幸灾乐祸,“金土命格,活脱脱一块唐僧肉。”
“唐僧肉?”沈晋军垮着脸,“我这肉柴得很,塞牙。他们就不能换个人惦记?比如广成子,他那肉多嫩。”
“我可不去。”广成子不知道啥时候也爬上来了,正蹲在旁边啃苹果,“要去你去,我这身价可配不上当唐僧。”
“你咋也上来了?”沈晋军吓了一跳,“不知道人多目标大啊?”
“我听着动静就上来了。”广成子指了指下面,“你看,那算命的刚才往咱们这儿看了,肯定发现了。”
沈晋军赶紧低下头,透过瓦片缝往下看。果然,那扮成老头的了尘正抬头往屋顶瞅,嘴角还带着点冷笑。
“完了完了,被发现了。”沈晋军紧张得手心冒汗,“他们会不会冲上来?要不咱们先撤?”
“怕啥。”广颂子满不在乎,“他们要是敢上来,我一锤子一个,全给他们砸下去。”
他说着还挥了挥手里的铜锤,结果没抓稳,锤子差点掉下去,吓得沈晋军赶紧伸手去接。
“你悠着点!”沈晋军瞪他,“这要是砸到人,咱们还得赔医药费!”
广成子突然指着西边:“哎,那修自行车的动了!”
几人赶紧看去,就见那个修自行车的师傅放下手里的活,从工具箱里掏出个对讲机,低声说了几句。很快,对面楼里晒太阳的老太太就站起来,慢悠悠地往巷子深处走了。
“他们在传信。”叶瑾妍沉声道,“看来是把咱们盯上了,就等机会动手呢。”
沈晋军摸了摸鼻子,突然想起个事儿:“哎,你们说,我要是现在出去,跟他们说我这命格是假的,能不能蒙混过关?”
“你觉得他们信吗?”广成子翻了个白眼,“就像你跟人说你不是道士,谁信?”
“也是。”沈晋军叹了口气,“早知道当初取个普通点的道号了,叫啥金土流年,叫个阿猫阿狗多好。”
“现在改名也来得及。”广颂子调侃他,“叫沈狗蛋,听着就接地气,肯定没人惦记。”
“滚蛋。”沈晋军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我这道号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金代表财富,土代表稳重,多好。”
“好是好,就是太招贼。”广成子啃完苹果,把核往旁边一扔,正好砸中一只路过的麻雀,吓得麻雀扑棱棱飞了。
沈晋军看着下面那些“潜伏者”,心里七上八下的。了尘和了信也就算了,毕竟交过手,知道底细。可沈汉炎的跟班都来了,谁知道还有没有更厉害的角色藏在暗处?
“要不……咱们报警吧?”他突发奇想,“就说有人非法聚集,图谋不轨。”
“你跟警察说他们想抢你的命格?”叶瑾妍气乐了,“警察不把你当神经病抓起来才怪。”
“也是。”沈晋军挠挠头,“那咋办?总不能一直蹲在屋顶上吧?我腿都麻了。”
“下去呗。”广颂子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反正他们也不敢光明正大进来,有土地爷在,怕啥?”
沈晋军想想也是,硬着头皮跟着他们往下爬。下去的时候比上来还狼狈,脚一滑差点直接摔下去,幸好广颂子伸手拉了他一把。
刚站稳,就见圈圈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个针线笸箩,看样子是在绣花。
“你们仨在屋顶干啥呢?”她挑眉看着他们,“集体晒太阳?”
“不是,我们发现……”沈晋军刚想解释,就被圈圈打断了。
“我知道了。”圈圈点头,“了尘和了信来了,沈汉炎的人也来了,还有几个生面孔,应该是黑月会的外围成员。”
“你都知道?”沈晋军惊讶地看着她,“那你咋不早说?”
“说不说有啥区别?”圈圈继续低头绣花,“他们又进不来,无非就是在外面耗着。”
“可他们总在外面盯着,多瘆人啊。”沈晋军搓了搓手,“要不咱们主动出击?先下手为强?”
“你打得过谁?”圈圈头也不抬,“了尘的功夫比你好,沈汉炎的跟班也不是善茬,真打起来,你能撑过三招?”
沈晋军想了想,好像还真撑不过三招,顿时蔫了。
“那就在这儿耗着?”他不甘心,“总不能一直被人堵着门吧?我还想出去吃烧烤呢。”
“想吃烧烤简单。”广颂子拍胸脯,“我去买,顺便给他们露两手,让他们知道咱们流年观不是好惹的。”
“别去。”圈圈摇头,“现在出去就是给他们机会,忍忍吧,等他们耗不住了,自然会走。”
沈晋军虽然不情愿,但也知道圈圈说得对,只能唉声叹气地回屋了。
回到屋里,他把桃木剑放在桌上,对着剑鞘发呆。
“你说,他们会不会半夜偷袭?”他小声问。
“有可能。”叶瑾妍的声音也压低了,“往生阁的人最喜欢搞偷袭,黑月会也不是啥光明磊落的主。”
沈晋军顿时紧张起来:“那咋办?晚上不睡觉了?轮流站岗?”
“不用。”叶瑾妍轻笑,“有圈圈姐在,还有土地爷,他们要是敢来,正好给咱们送业绩。”
“送业绩?”沈晋军没反应过来。
“你想啊,抓个黑月会的成员,卖给龙虎山,看看能不能换符箓?抓个往生阁的和尚,卖给青云观,问问是不是也能换点好处?”叶瑾妍慢悠悠地说,“这可是现成的买卖。”
沈晋军眼睛一下子亮了:“对啊!我咋没想到!这叫废物利用,变废为宝!”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甚至开始盘算起来。
“了尘和了信是往生阁的核心成员,应该能值不少钱。沈汉炎的跟班虽然没啥名气,但好歹是黑月会的,估计也能换两本秘籍……”
叶瑾妍听着他在那儿盘算,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家伙,真是啥时候都忘不了钱。
窗外,夕阳渐渐西沉,把巷子染成了金黄色。那些潜伏在周围的人还没走,算命摊、糖葫芦架子、修自行车的工具箱,像一个个沉默的陷阱,静静地等待着猎物上钩。
沈晋军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的动静,心里却不像刚才那么害怕了。
不就是被人盯上了吗?他可是流年观的观主,有剑灵,有帮手,还有土地爷罩着,怕啥?
大不了,就把他们都变成“业绩”呗。
他摸了摸桃木剑,嘿嘿笑了两声。
“老婆,你说,咱们今晚能开张不?”
“谁是你老婆!”叶瑾妍的声音带着羞恼,却没往常那么冰冷了。
院子里,广成子和广颂子正围着那袋从广颂子布包里倒出来的东西研究——是些奇形怪状的石头,据说是从山里捡的,能辟邪。
圈圈坐在屋檐下,继续绣着她的花,银线在指尖翻飞,像极了随时准备出鞘的武器。
流年观里依旧热闹,只是每个人的心里,都多了一份警惕。
夜色渐浓,一场无声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