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触手如同最忠诚的仆从，托着“秦昭阳”穿梭于紫雾之中。
秦昭雪端坐其上，邪气缭绕的面容冰冷如霜，内心却在飞速盘算。
——得把还活着的人都聚起来。
这念头一冒出来，便扎根疯长。
秘境已成炼狱，触手无处不在，紫雾侵蚀神魂。
零星散落的弟子们，不过是待宰的羔羊，迟早会被这诡异的触手吞噬殆尽。
聚在一起，至少还能互相照应，撑得久一点。
也便于她……浑水摸鱼。
她心念微动，脚下触手似有所感，调转方向，朝着紫雾中几处尚有微弱灵力波动的地方掠去。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秦昭阳”的身影如同索命修罗，又似诡异救星，游走在秘境残存的角落。
她的出现总是伴随着暗红触手的开道与镇压。
有时是从一群被触手围困、濒临崩溃的弟子中，强行“救”出几个尚有战力的。
有时是直接从地缝或残破阵法里，把奄奄一息的人拖出来。
“秦昭阳”的话极少，语气是不耐烦的冰冷，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俯视与嫌恶。
“废物，跟上。”
“不想死就闭嘴。”
“主上有令，留你们还有用。”
大多数弟子早已被连番变故吓得肝胆俱裂，此刻见到连凶戾触手都听命于“秦昭阳”，更是生不出半点反抗心思，只能麻木或惊恐地跟着。
也有少数硬骨头。
一个百炼宗的体修汉子，怒目圆睁，即便被触手缠住，仍嘶吼着“邪魔外道，要杀便杀”，试图自爆金丹同归于尽。
“秦昭阳”只是冷漠地瞥了一眼，一缕凝练的邪气便精准地刺入其丹田要害，暂时封住了灵力暴动。
“想死？没那么容易。”
她嗤笑，随手将人扔给触手卷住，“带回去，主上或许喜欢硬一点的‘材料’。”
那体修汉子目眦欲裂，却再也发不出声音，只能被触手裹挟着前行。
秦昭雪心中并无多少波澜。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救人是真，但若有人非要挡路或找死，她也不会手软。
一路搜罗，队伍渐渐膨胀到二十馀人，个个带伤，神情仓惶，如同惊弓之鸟。
其中甚至有几个灵犀宗和太一宗的弟子，看到领头的“秦昭阳”时，表情复杂至极，却也不敢多问。
终于，队伍抵达了那处断崖边的洞穴。
洞穴入口比远处看着更为开阔，高约三丈，宽五丈许，内部似乎颇深。
洞口果然有微弱的淡金色灵光流转，形成一层薄薄的屏障，将翻涌的紫雾阻挡在外，仅有些许稀薄的邪气能渗入。
贺熙渊、温如玉、吴晗意、江逐风四人已被安置在洞口内侧相对干燥平整处。
看到“秦昭阳”带着一群形容凄惨的各宗弟子回来，四人的目光瞬间聚焦。
吴晗意的眼神尤其锐利，在那张邪气森森的脸上来回扫视，似要凿开皮囊，看到内里。
温如玉眉头微蹙，若有所思。
贺熙渊则面色沉凝，目光如渊，不知在想什么。
江逐风想说什么，被温如玉以眼神制止。
“都进去。”“秦昭阳”停在洞口外，并不踏入那灵光范围，只冷冷下令。
触手们依言将搜罗来的弟子们一个个“送”进洞口灵光之内。
一入灵光范围，那些触手便如同碰到烙铁般迅速缩回，显然对这残留的古灵泉眼气息颇为忌惮。
弟子们跌坐在地，惊魂未定地看向洞外紫雾中那道邪影。
“老实待着，别妄图出来，或者搞什么小动作。”
“秦昭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假笑，“这里的灵光还能撑几天。几天后……”
她没有说完，但未尽之意让所有人背脊发凉。
说完，她不再理会洞内众人，转身，暗红触手簇拥着，迅速没入浓稠的紫雾深处，方向赫然是之前那暗紫色旋涡所在之处。
洞内一时间陷入死寂，只有压抑的喘息和偶尔的抽泣声。
吴晗意猛地转头看向温如玉，压低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
“大师兄，你感觉到了吗？刚才他靠近洞口时，那股剑意……”
温如玉缓缓点头，眼底深处似有惊涛掠过，声音低得只有近旁几人能听见：
“……是她。”
虽然被邪气层层包裹伪装，但那一闪而逝属于秦昭雪神魂本源的一丝波动，他绝不会错认。
贺熙渊和江逐风闻言，瞳孔骤缩，旋即涌上难以置信的狂喜与更深沉的忧虑。
小师妹还活着！而且竟然伪装成了秦昭阳！
可她这是要去哪里？那旋涡之后……
紫雾更深处，空间扭曲之感越发强烈。
暗紫色的旋涡依旧在缓缓旋转，只是体积似乎比之前缩小了些，但中心透出的气息却更加凝实、阴冷。
秦昭雪在距离旋涡十丈外停下。
脚下触手躬敬地垂落，铺成一道“地毯”。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所有杂念，将模拟出的邪气运转到极致，甚至刻意带上了几分秦昭阳特有的、急于表功的浮躁与贪婪。
“主上。”
她单膝点地，垂下头，声音刻意压得低沉沙哑，
“计划很顺利，弟子来请示下一步……”
她故意停顿，等待指示。
旋涡沉默着。
只有紫黑色的光晕缓缓流转，将周围雾气染上更深的幽暗。
那沉默持续得有些久。
久到秦昭雪脊背微微渗出冷汗，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哪里露出了破绽。
终于，旋涡中心，传来一声低低的、仿佛直接响在神魂深处的轻笑。
那笑声非男非女，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嘶哑，又混合着粘液蠕动的湿腻感，让人极度不适。
“做得好……我的‘乖徒儿’……”
声音很慢，每个字都象在品味。
秦昭雪头颅垂得更低：“为主上效力，万死不辞。”
“抬起头来。”
秦昭雪依言缓缓抬头，看向旋涡。
旋涡中心的光扭曲着，渐渐勾勒出一道模糊的人形轮廓。
那“人”穿着一身仿佛用最深沉夜色与凝固污血织就的长袍，袍角无风自动，却沉重地垂坠着。
他的面容隐藏在翻涌的紫黑雾气之后，看不真切，只有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烧红的炭，在应该是眼睛的位置幽幽亮着。
但秦昭雪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心脏就象被冰锥狠狠刺穿！
不是活人！
绝对不是什么活物！
那具“躯体”没有一丝一毫生灵应有的温热、生机与灵魂波动。
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死寂、怨恨、以及一种……被强行糅合凝聚起来的、混乱邪恶的意志。
象是一座用无数残破灵魂和污秽能量堆砌起来的、勉强维持着人形的……“东西”。
野鹤的声音在她识海中尖啸起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悸：
“是‘秽灵聚合体’！至少吞噬了上万生灵的残魂与负面情绪，以邪法溶铸！这东西不该存在于现世！快走！”
几乎在野鹤警示的同时，那两点猩红光芒猛地炽亮！
“你不是他。”
五个字，平淡无波，却带着洞悉一切、令人神魂冻结的冰冷。
不是疑问，是陈述。
秦昭雪浑身的寒毛在瞬间炸起！极致的危机感如同滔天巨浪，将她彻底淹没！
逃！
没有任何尤豫，甚至来不及思考任何对策，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心念如电闪，混沌灵根疯狂运转，与本源空间的联系被激发到极致！
在旋涡中伸出的、一只由纯粹紫黑色秽气凝结而成的巨手抓到她之前的百分之一刹那——
秦昭雪的身影，凭空消失了。
象是彻彻底底从这个世界抹去一般。
“咦？”
旋涡中的存在似乎发出了一声极轻的诧异。
那只秽气巨手抓了个空，停顿在半空，缓缓收拢五指，仿佛在感受着什么。
“……有意思的小虫子。竟然有自成一方、隔绝现世的……空间至宝？”
猩红光芒闪铄不定，流露出清淅的贪婪与兴味。
“找到你……只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