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文最终听从林幕僚之举,静候其变。
又积极打探大干境内的消息。
果然如林幕僚所言,天灾不断,真象是要亡了大干的气数。
陈玄文沉默了。
他率领手下将士守在刚打下没多久的城中,休养生息。
这时候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也到了。
还是个熟人,前吏部侍郎张崇凛。
他押送来一部分粮草。
张崇凛轻咳一声:“别看这粮草不多,各地都缺粮,这已经是皇帝额外从户部那边拨来的。”
他也知道,这些粮草对五万大军而言不过几日的粮草,但总好过什么都没有吧。
如今时局混乱,皇上有心无力。
陈玄文自然不会当面置喙什么,这批粮草只能解一时只需,还得去找当地世家大族化缘。
除了这事,张崇凛也替皇帝搜查贪官污吏之事。
这是数十年的冗官之疾。
并非一时半会可以解决的。
张崇凛是个刚正不阿的严官,路上听说哪里有人鱼肉乡里,残害百姓,当即拿出尚方宝剑,惩治恶人,也得罪了不少人。
若非他带的将士够多,就是要死在半路。
陈玄文向他打听朝中的情况。
他脸色难看,长叹口气,摇了摇头:“……不好说啊。”
祸乱之事太多了。
张崇凛亲自护送粮草而来,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离开前,特意朝陈玄文告辞。
皇帝信任他,如今正处大乾风雨动荡之际,他必须要回到京城复命。
陈玄文亲自送别了他。
他是岳父的旧友,多了一份情义。
然而没过几日,陈玄文就收到张崇凛半路偶遇流民暴动,被踩踏而亡的消息。
确认这事为真,他只觉荒谬。
张崇凛是谁?
手持尚方宝剑,如见皇帝亲临!
陈玄文不相信。
什么流民暴动,不过是、不过都是……
张崇凛一死,谁还敢信大干江山安稳?
当晚,他一夜未眠。
隔日清晨,陈玄文就去见了林立。
两人相对而坐,静默无言,他涩然:“还请先生教我。”
林立却摇摇头:“主公其心未定,某无可奈何。”
陈玄文离开了。
林先生的意思,他大概懂得,可事关重大,他确实心中尤豫。
此时周遭寂静,他只觉无声孤寂。
这种事情尚未确定前,与旁人说不得。
若是与……知韫一说,虽然如今关系僵硬,不过此等大事,她定会细心帮自己分析利弊,筹谋是否可行。
陈玄文长叹一声,若是这时候能回到她身边就好了。
陈玄文带着手下将士暂时没了动静。
面对其他官员明里暗里的询问,他只借口将士们一路攻城略地,此时需要休整一番。
谁知这日晚间,北方地龙翻身,大地震颤,死伤无数。
……
消息传回朔风城时,沉知韫正在和将领们庆贺这次战事大胜。
估摸了时间,差不多几日前发生的。
沉知韫愣了片刻,已经记不清上辈子有没有发生这事。
或许有,但她那时忧心战事,根本想不起来。
只记得大干时运不济,天灾频发。
原来还有这场祸事。
如今各地都缺粮,将领们说是庆贺,不过是拿出珍藏的酒掺了水,沾了点味道罢了。
他们得知这消息,脸上笑意落下,长叹口气,多是无奈。
这种事情,谁能预料?
只可惜北地之人命运多舛。
原先抗击敌兵便难,谁知又发生这事?
这庆宴不了了之。
秦岳近日大出风头。
他奇袭敌营的事迹被城内的说书人津津乐道,看客们也喜欢听这种天纵奇才的事情,简直比话本里的情节还要精彩!
敌军围城,他们战战巍巍,生怕被困死了。
不料竟冒出秦岳这般的将才。
不少人私下感叹,难怪说乱世出奇才。
秦岳依旧宠辱不惊。
旁人夸他捧他,他坦然自若,淡然处之。
这次朔风周边之地皆有援兵支持,那些将领看秦岳本事出众,上赶着与他交好,也有不少人试图拉拢,以为他大有所为,然而秦岳一力拒绝。
他态度明显,旁人看出来了,便不再说什么。
反倒羡慕陈玄文的好运。
手下既有秦岳这般的悍将奇才,又有沉夫人这般的智谋知己。
可他们不知,秦岳所效忠之人是沉知韫。
他察觉近日大干局势动荡。
主动来找沉知韫。
她听闻,见面之前已有察觉。
他们约在兵营里见面。
帐内,秦岳孤身而来。
他见沉知韫时,拱手行礼。
“不必多礼,你今日见面,有什么事?”
秦岳未语,而是看了眼她身后的佩兰和秋月两人。
“主公,还请屏蔽左右。”
沉知韫一顿。
佩兰暗暗皱眉,她自认对夫人忠心,这人要说什么,连她也不能听。
沉知韫应了他所求。
等她们退下后,帐内只剩他们两人。
沉知韫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秦岳抬眸看她。
这眼神格外锐利,象是要看穿她的心思一般。
她一顿。
倒是不慌不忙地看回去,这才发现秦岳长得一副稳重英气的好眉眼,虽比不上京中如今人人追捧的风流恣意之态,但叫人觉得格外信服。
更别说他手中还有真本事。
无怪那些人明里暗里想要秦岳这人为自己所用。
秦岳却说起另一件事:“这么久了,还未正式向主公道歉,上次主公带人前去剿匪,那群东风寨的劫匪曾是我手下的人,可惜我没能约束好他们,也不愿杀了他们,只放他们离开,没想到最后闹出那事。”
沉知韫道:“他们果然和你有些许关系。”
“你留他们一条活路,他们自寻死路,你与此事毫无关系。”
闻言,他似是笑了一下。
“当初我立下规矩,不少人就心有不满,只是被我强压下去。”
“后来世道更乱了,他们不愿随我杀敌,我便放他们离开,没想到他们做出这等不堪之事,伤及许多无辜百姓的性命。”
沉知韫静静听着。
秦岳突然说起东风寨一事,显然不只是为了道歉。
“我曾想着,若是世道安稳,没了战乱,他们都是靠力气吃活的汉子,说不定还能找个搬运、看家的活计,也是能赚些银钱,活得安稳,何苦走到这般。”
“当然,如今是他们恶有恶报。”
“我又想,这世道何时能够安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