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登基,那日场面极其盛大。
沉知韫作为靖安县主,也出席了,相隔甚远,见裴景玉这辈子早早坐上皇位,只愿这世与他再无瓜葛。
新皇登基之初不少事情要忙。
陈玄文自请外出戍边一事,并不顺利。
被驳回来了。
他没有气馁。
最终,沉知韫不知他如何运作如何,只知他们半月后就可离开。
这几日都在为离开做准备。
陈玄文要安排好朝中的人脉,以防背后有人耍心机,陈屹川要与书院的同窗道别,沉知韫也要安排好府中事务。
临行前两日,王妈妈特意来找沉知韫,说是老夫人有话要说。
可一个中风之人,还能说什么?
沉知韫亲自过去一趟。
本不想去的,只是防止她又闹出什么事情,传到陈玄文耳边。
叫他发现什么,就不妙了。
为此,她宁愿自己麻烦一趟。
陈母一见来人是她,瞬间瞪大眼睛,泛着血丝,面目显得狰狞。
可惜,她中风瘫痪,有气无力。
沉知韫问过陈母这几日的情况,王妈妈伏着身子,说是一切皆好:
“只是今儿老夫人听外头下人说起将军即将离京一事,心有不舍,因此……”
沉知韫却冷眼看着她。
“好端端的,哪来的嘴碎下人会把这话传到老夫人耳边?”
“惹她清净,该当何罪。”
声音温和,其中的冷意却不容置疑。
闻言,王妈妈心头一惊,忍不住吞咽了口唾沫:“是,是老奴管教不利,还请夫人责罚。”
说来是她心有不忍,不愿老夫人最后知道这事,一时犯了糊涂。
谁料老夫人听闻消息,瞬间变了脸色。
下午时连东西都不吃了,甚至竭力掀翻了碗盆。
可见其执拗。
王妈妈到底伺候了她半辈子,不忍心,又心里徨恐,只好过来和夫人说一声。
没想到夫人如此敏锐。
王妈妈心中一颤,连忙下跪求饶。
沉知韫不再理她。
日后亲自伺候老夫人的事情得换人了,王妈妈毕竟是陈母身边的老人,得清闲些。
她对歪在床榻上的陈母说道:
“母亲安心就是,将军虽是离京,却一心记挂着您。”
“这不是,要离开前还特意托我好生照顾你。”
“日后府上主子少了,其他院里我多安排几个下人过来伺候,也能叫王妈妈轻松一些。”
这番话说得体贴至极。
任谁听了,都以为是个好儿媳。
可陈母不同。
她尖叫着,刺得人耳朵生疼。
沉知韫略显无奈。
转而看向秋月:“将军呢?可把将军请来了?”
秋月应是:“已经叫人在门口守着了,将军一回来就请他过来。”
沉知韫笑看陈母:“等会儿将军也来了,母亲有什么想说的,尽可以和他说。只是……”
“将军这次离京,是奉了皇上的指令,若是母亲出了什么事儿,或将此事闹大,传出去了,面上难堪的还是将军。”
“当初为了叫大哥能读书,您可是不管玄策,任由他在军中闯得头破血流,幸好最后闯出条路。”
“如今玄策得了皇上看重,戍守边关,日后是青云直上,还是……您可不能拖他后腿呀。”
陈母一脸惊怒。
她如何不知道沉知韫的意思。
这是在拿玄文的仕途逼她!
好狠毒的妇人,当初、当初怎么就叫这种女人进了她家门?
可惜,即便陈母此时再恨再悔,也无济于事。
外头有人行礼问好。
沉知韫收回视线,看过去。
是陈玄文回来了。
下一秒,屋门被敲,有人推门而入。
沉知韫见他过来:“夫君来得正好,明日要走了,陪母亲说说话吧。她……”
她垂眸:“母亲心情不大好。”
陈玄文目光从她身上,移到一旁的陈母,终是浮现几抹愧疚之色。
沉知韫起身离开。
“你与母亲说说话吧,她现在这个样子,又见你要走,怕是有什么想不开的。”
闻言,陈玄文应好:“府中的事情,麻烦你了。”
她走后,王妈妈待在一旁伺候着,给老夫人捶腿。
陈母眼神示意,陈玄文了然,说母亲饿了,让王妈妈去帮母亲煮完面。
“母亲以前便喜欢你的手艺。”
王妈妈笑着应好。
她出去后,屋内只剩两人。
陈母绷不住了,泪眼婆娑,艰难地摇头。
陈玄文明白她的意思,却只能坐在一旁,轻拍母亲的手。
“母亲,是我对不住您。”
“这次离开匆忙,我本想晚点再告诉您。”
陈母如今病重,又时常昏睡。
陈玄文替她前后请了不少大夫,却查不出问题,只以为母亲年纪大了,身子病重。
这次要走,他也只能叫陈母留在府中。
不然劳碌奔波,怕又出事儿。
再说,府上有下人舒舒服服地伺候着,也是极好。
陈母闻言,终是深深看了他几眼,闭上眼。
陈玄文陪了她许久,说了不少以前的事情,陈母就静静地听着。
这次离京,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能陪伴的时候还是多陪着些。
就怕子欲养而亲不待。
陈玄文待了半个时辰,见母亲神情疲惫,这才离开。
出去时,发现王妈妈候在门外,手中的食盒被她抱在怀里,现在还留着馀温。
也是上心的。
见状,陈玄文道:“实在不巧,母亲已经睡了,王妈妈可早点休息。日后母亲便请王妈妈细心照看。”
平日他虽对母亲身边的人敬着几分,却不会象现在这般温和。
不过是看在日后远行,母亲又生了重病,只能依靠这些下人。
王妈妈笑着应好。
“将军放心,老奴一定细心照看。”
见他离开,王妈妈端着食盒入内。
老夫人果然没睡,睁着眼看她。
“老夫人可饿了?”
陈母又闭上眼。
王妈妈不以为意。
毕竟,日后她与老夫人相处的时候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