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霓裳闻言,也不生气,她先是让谢乐骑四人下马将这些被杀了的山贼丢到路两边,将他们身上的钱财、兵器等全部收走,而后才看着卫惊雷道:
“有能力者上,这是规矩,你也不用担心你在此处没有根基,又是初来乍到,会有人不服你,不瞒你说,我只是比你早了几个时辰拜主公为主,如今却已经是主公之下的大统领了。”
卫惊雷眼神古井无波,摇头道:“谢了,做不了。”
费霓裳:……
不过,有本事的人有些怪癖,倒也正常。
费霓裳以前统率龙骧军的时候,就见过这样的人,所以倒也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情就迁怒卫惊雷。
“我对你的过往有些好奇,你这样一个高手,是怎么成为蒙古人的奴仆的?我觉得你若是要走,肯定没人能拦得住你的。”
费霓裳开始试探卫惊雷。
卫惊雷很安静,好象走神了一样,没有听到费霓裳说什么似的。
费霓裳想了想,又道:“就比如说现在也一样,如果你不愿意跟着主公,你想走的话,主公肯定是拦不住你,我们这边也没人能拦得住你。”
卫惊雷没说话,就跟聋了一样,不仅聋了,甚至好象还瞎了,连费霓裳这个人都看不到了。
费霓裳琢磨片刻后,又道:“此前主公问那个康莫天你是否有家人……康莫天说你没有,不过我觉得这话不对,这个世界上的人,并非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怎么可能没有家人呢?”
卫惊雷昏暗的眸子里忽然闪过一抹痛苦之色:“我的家人都死了。”
费霓裳本以为卫惊雷不会接话的,她闪过一抹意外之色,而后想到了自己,叹了一口气道:“我的家人也死了……我爹,我娘,我大哥……还有一个二愣子,他爹以前听我爹的安排去救人,结果没救出来,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我爹就把他当做儿子养嘛,然后还想把我许给他做婆娘……”
费霓裳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说我们从小穿开裆裤长大的,我都把他当弟弟,他把我当姐姐,我爹那死脑子,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费霓裳忽然沉默起来,脸上写满了难受的表情:“后来,他战死了,他和我爹、我大哥他们一块儿战死了,尸骨都找不到在哪里。”
或许是费霓裳的话,引发了卫惊雷的某些共鸣情绪,他扭头看着身边这个年轻的女郎,如果自己的大侄儿能从那场灭门的屠杀中活下来的话,差不多也应该有这个年纪了吧?
如果大侄儿还活着,一定会喜欢这样年轻、有力、武功高强的女人。
“唉——”
卫惊雷长叹了一声。
“你家的人怎么死的?你给他们报仇了吗?”费霓裳恨恨道:“我现在还活着,不肯去死,就是想要为家人报仇!家人还没雪仇,我死也不能暝目!”
费霓裳咬牙切齿道:“一想到我的仇人还在活着,而且是逍遥快活的活着,我就不知道将来到了地底下,怎么和我的亲人们交待。”
卫惊雷看着天地间的银装素裹,默然了一会儿,忽然摇头道:“我的仇人很厉害,我可能一辈子也没有办法报仇。”
费霓裳生气道:“大丈夫怎么能说这样的丧气话?你知道我的仇人是谁吗?”
卫惊雷斜睨了一眼费霓裳:“你知道我的仇人是谁吗?”
“哼,你的仇人再大,还能大过我的?”费霓裳气急了,“你有这么好的武功,却自我放逐、自暴自弃,任由仇人们过着快乐潇洒的生活,任由他们子孙满堂、阖家欢乐!”
“你!你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卫惊雷垂下头:“你说得对,我是个没用的东西。”
“哎呀呀——”
费霓裳真的是被气到了,她差点抬起手中的鞭子,抽到了卫惊雷头上。
“哼!今日你立了功,我当赏罚分明,日后若还是这般,那才真是叫人一辈子也看不起!”
“哒哒哒——”
费霓裳骑着马率先往前路走去。
谢乐骑这边收拾完了战利品后,翻身上马,骑着马凑到了卫惊雷身边,吃惊道:“副统领,你这是和大统领说了什么,让他如此生气?”
卫惊雷看都没看谢乐骑一眼,便骑着马往前走去。
“嗨,有本事的人,都是怪胎,脾气怪。”谢乐骑一点也不在乎地笑了笑,招呼着另外几人,骑马追了上去。
队伍如同费霓裳预料的那样,来到了此间客栈休息。
费霓裳也把卫惊雷轻易杀死二十三个山贼的事情说了一遍。
“属下觉得,他的武功很高,极有可能是一位四品高手。”
高渐飞抬眉一笑:“不管怎么样,这绝对是我们赚大发了。”
“可是,主公,这人好象心气儿全无了一样,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到半点男子汉的气慨。”
“无妨。”高渐飞道:“蒙古人不把中原人当做人看,当做奴隶看,时间久了,什么样的人心气儿都会磨光的。”
“可他是一位四品高手,这样的人在战场上,简直就是所向无敌的啊!”费霓裳不解道:“他只要愿意表露身份,展现实力,只怕立刻就能成为蒙古国权势滔天的大人物。”
“其中必定有我们所不知道的秘辛。”高渐飞沉吟片刻后道:“无妨,我多接触接触他,说不定能问出点什么来。”
“只能如此了。”费霓裳点点头,而后象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表情无语道:“不过,属下给主公提个醒,这人说话特气人!”
“哈哈哈……”高渐飞大笑了起来:“放心吧,我心态很好的!”
下了楼,高渐飞让人准备了两坛子酒,拿着到了卫惊雷的房间里。
卫惊雷正坐在边上烤着火,见高渐飞进来,也没行礼,也没打招呼,当真有一种眼瞎耳聋的感觉。
高渐飞也不在意,给他倒了一碗酒。
酒接下了,却依旧不说话。
高渐飞也不着急,沉吟了片刻后道:“忠奴,我算算你的年纪,你是否知道二十年前蒙古人突破高阙,杀到了石佛城的事情呢?”
卫惊雷猛然抬头,看向了高渐飞。
高渐飞道:“我爹高云舒当年就是在石佛城遭遇了蒙古军队,那会儿我还在襁保中,后来虽然逃出去,但身受重伤而死,这个仇,我这些年都记在心中。”
卫惊雷想到了什么,忽然道:“难怪,那个女娃子,会对康莫天露出杀机,原来主人和蒙古人有血仇。”
高渐飞立刻追问道:“这么说,你对当年蒙古人劫掠石佛城的事情,当真有所了解?”
“有一些。”卫惊雷仰头把手里的酒喝完,空酒碗递到了高渐飞面前来。
高渐飞也不在意,哈哈笑着给他满上。
“和我细说,这仇,要报的!”
卫惊雷仰头倒水一样把一碗酒喝光,看着高渐飞摇头:“主人你报不了这个仇的。”
“为什么?”高渐飞不解。
卫惊雷默然了一会儿道:“当年带兵突破高阙山,劫掠石佛城的蒙古人,如今已经成为了蒙古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