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昂平静地点了点头：“是，副主席。”
简单的告别后，队员们各自散去，准备行装。
陈子昂回到自己的临时宿舍，他的行李极少，几乎无需整理。
就在他准备出发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门外站着的是山虎，他已经换上了一身深色的便装，气质精干。
“子昂同志，我送你。”山虎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职责感，“这是流程，也是保障。”
陈子昂没有拒绝。
他明白，这“保障”二字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两人乘坐一辆看似普通的黑色越野车，驶出了戒备森严的基地大门。
然而，陈子昂敏锐地感知到，
车辆驶上公路后，
前后不远不近地始终跟着两辆不同型号的民用车辆，
它们的行驶轨迹过于规整，如同无形的护卫。
更远处的天空，偶尔能捕捉到一丝几乎微不可闻的无人机旋翼声。
车辆最终没有驶向他记忆中的那个老旧小区，而是停在了一个环境清幽、戒备森严的高档别墅区门口。
经过保安严格的核实后，越野车才得以驶入，停在一栋崭新的三层别墅门前。
雕花的铁艺大门，修剪整齐的庭院，显示着主人优渥的生活条件。
山虎为他拉开车门，低声道：“到了。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系。”
说完，他便回到车上，车辆并未离去，而是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不远处的一个车位里。
陈子昂站在别墅气派的大门前，按响了门铃。
来开门的是母亲周慧兰，
她穿着一身质地精良的家居服，脸上带着些许养尊处优的红润。
看到陈子昂，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一种客套的疏离所取代。
“子昂？你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打个电话。”
她侧身让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屋内，
“快进来吧，外面冷。”
屋内的装修堪称奢华，
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水晶吊灯的光芒，昂贵的红木家具摆放得一丝不苟。
父亲陈建国正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看着超大屏幕的液晶电视，
听到动静，也只是转过头，淡淡地打了声招呼：“回来了。”
而那个熟悉的、被宠溺的身影——养子陈子哲，
正赤脚蜷在另一张沙发上，全神贯注地玩着最新款的游戏机，面前堆满了进口零食。
他抬头瞥了陈子昂一眼，懒洋洋地叫了声“哥”，便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子哲，眼睛离屏幕远点，说了多少次了！”
母亲周慧兰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语气带着嗔怪与宠溺，
快步走过去，拿起一个剥好的进口蜜柚，递到陈子哲嘴边，
“来，吃点水果，补充维生素。”
这一幕，与记忆中那个狭小客厅里递芒果的场景何其相似，只是舞台从陋室换成了华堂。
陈子昂心中那片曾被戈壁风沙和异界战火磨砺得近乎坚硬的角落，依旧被这熟悉的偏颇轻轻刺了一下，
但已不再有鲜血淋漓的痛楚，只剩下一片冰凉的麻木。
他沉默地换上拖鞋，走向那个即便在宽敞别墅里，也依旧被安排在最角落、采光最差的房间。
房间很大，也很干净，却冰冷得象间样板房，几乎找不到任何他曾经生活过的痕迹。
晚餐时分，巨大的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很多是陈子昂叫不出名字的山珍海味。
母亲不停地给陈子哲夹菜，嘴里念叨着：
“多吃点这个，对身体好……这个是你爸特意托人买的……”
父亲偶尔也会附和几句，询问陈子哲的学业和社交。
自始至终，没有人问过陈子昂这几个月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累不累。
他象一个透明的影子，坐在餐桌旁，
安静地吃着饭，仿佛与这个家的热闹与温情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却坚不可摧的玻璃墙。
饭后，陈子哲嚷嚷着要看某款新上市的跑车，父母立刻围了过去，对着手机屏幕讨论得热火朝天。
陈子昂默默地起身，回到那个冰冷的客房。
他站在窗前，望着别墅区里星星点点的灯火，
那些灯火背后，是无数个普通的、或许也存在着各种问题的家庭。
但他知道，那些灯火里，没有一盏是为他而亮的。
不过半天时间，一种比异界征战更深的疲惫感席卷了他。
他打开随身携带的、加密的军用通信器，接通了山虎的频道。
通信器那头几乎是秒接。
“山虎，”
陈子昂的声音平静得如同无风的湖面，听不出任何情绪，
“帮我向组织申请，因我个人关系而给予我这个家庭的所有特殊优待、资源倾斜……从即日起，全部取消。”
通信器那头，山虎沉默了两秒钟。
他沉稳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来：
”明白，陈顾问。您的申请我已记录，将立即按程序上报。”
陈子昂结束通话，提起那个几乎没打开的行李包，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冰冷的”家”，毫不尤豫地转身下楼。
当他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时，山虎刚刚结束与上级的初步汇报。
”要去哪？”山虎问道。
”龙吟实验基地。”陈子昂系好安全带，目光平静地望向窗外。
车辆缓缓驶出别墅区，山虎的通信器再次响起。
他接通后简单回应：”是，明白。陈顾问正在前往龙吟实验基地途中好的，我会转达。”
挂断通信，山虎对陈子昂说：
”指挥部已经收到申请，将会派专人核实情况。
副主席办公室特别交代，让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无论结果如何，都尊重你的选择。”
”谢谢。”陈子昂轻声说。
他知道这套程序需要时间——组织需要核实情况，评估影响，权衡利弊。但他已经不在乎最终结果了。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手机震动了一下。
屏幕上跳出母亲发来的消息：
“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你弟弟还说想让你带他去看看新出的跑车呢。”
陈子昂平静地看完，将这条消息设为未读，然后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放回口袋。
”需要等调查结果吗？”山虎问道。
”不必。”陈子昂摇头，”直接去龙吟实验基地。”
越野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陈子昂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他不需要等待一个批准，因为他已经做出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