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婧原本已经领命，此刻听钱观海这么一嚷嚷，眉头也拧了起来，
看向耿双的表情多了几分凝重。
钱观海这孙子虽然不着调，但这话说的没错！
耿双却笑了。
他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洁净的绒布，轻轻擦拭着镜片。
动作不疾不徐，仿佛根本没听见钱观海那几乎要撕破屋顶的叫嚷。
“伤我？”
他吹了吹镜片上的微尘，重新戴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观海啊，不错，知道心疼自己同志了。
这很好，很有进步嘛！”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钱观海因为紧张而绷得死紧的肩膀。
“怕什么？”耿双的笑意更深了，但那笑意却丝毫没有抵达镜片之后，
“咱们是什么人？华国人！
咱们是干什么的？外交官！”
“这是现在的称谓，放在以前，咱们叫什么！？
叫……汉使！”
“史书上那些前辈先驱，苏武牧羊北海边，手持汉节，十九年不倒！
班定远三十六人定西域，在人家的地盘上，杀得王公贵族人头滚滚！
张博望凿空万里，哪个不是单枪匹马，在刀山火海上跳舞？”
耿双的声音不高，却象一柄重锤，一字一句，砸在钱观海和李婧的心头。
“他们去得！
我耿双，凭什么去不得？
又为什么去不得？”
“那……那能一样么？那……”
钱观海急得一脑门子汗，他想抓住耿双的骼膊，却又不敢，
“观海。”
耿双的声音陡然沉静下来，他第一次收起了所有笑容，神情变得庄重肃穆。
他没有看钱观海，而是转过身，重新踱到窗边，目光投向远处那在夜色中亮起灯火的王宫尖顶。
那里，象一只蛰伏在黑暗中，张开了巨口的怪兽。
“你不要再说了。”
办公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钱观海张着嘴，所有想说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李婧下意识地并拢双脚，站得笔直。
只听耿双用一种近乎于自语，却又清淅无比的语调，缓缓开口。
“我是一名外交官。”
他轻轻扶了一下眼镜，镜片反射着窗外的微光。
“追比先贤，这，是我的夙愿！”
……
夜色浓稠，仿佛化不开的墨。
王宫尖顶的灯火，象是黑暗巨兽睁开的金色瞳孔，冰冷地注视着这座城市。
一辆漆黑的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出鎏金玫瑰园，驶向那座灯火通明的王宫。
几乎在同一时刻，王宫外墙一道阴影里，几道黑影如鬼魅般闪现。
李婧一身紧贴身体曲线的黑色作战服，戴着战术目镜，冰冷的电子绿光在她脸上跳动。
她对着耳麦，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各单位注意，行动现在开始！”
……
王宫地牢。
这里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徽菌和绝望混合的古怪气味。
一道比阴影更淡的影子，正贴着满是湿滑苔藓的墙壁，行云流水般地移动着。
芬奇感觉自己就象一条游进下水道的鱼，还是条倒楣的、快要窒息的鱼。
“报告李队长，”他压低声音，对着领口的微型麦克风吐槽，
“已经进入地牢范围。我艹，这地方比莫罗斯他家卧室还阴间。”
耳机里传来莫罗斯那标志性的、仿佛漏风般的干涩声音：“我的卧室，非常整洁。”
“行了行了，知道你爱干净！”巴雷特不耐烦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电流的“滋滋”声，
“找到公主小妞没有？
要不要我直接砸开墙冲进去？
一拳的事儿！”
“你俩闭嘴！保持频道静默！
让你们聊天来了！？”
李婧的声音冷得象冰碴子，
“芬奇，继续前进，能找到就找，找不到也没关系。
你鞋底的‘小宝贝’正在给我们传回实时地图，多绕几圈，把结构摸清楚。
我们这边会有显示！”
芬奇撇撇嘴，心中腹诽。
给华国人打工，虽然待遇优厚，但是这态度就太……不客气了哈……
都不知道尊重一下专业人才的么？
不过荣华富贵嘛，哪有那么容易到手的，接着干吧！
继续前进！
他刚想提速，一股难以言喻的空虚感猛地攫住了他！
就象一个正在游泳的人，身下的水突然被抽干，瞬间失重，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体内那点赖以生存的斗气，倾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靠！”
芬奇脚下一个跟跄，差点没把自己绊倒。
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墙上，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这感觉，比当初在贫民窟饿了三天三夜，去偷面包时被人打断了腿还难受！
“报告……报告李队长……”他喘着粗气，
“已确认……确认进入禁魔领域。
源能和斗气……全没了……我现在就是个跑得快点的普通人……”
“意料之中。”李婧的语气毫无波澜，“按计划执行。”
芬奇咬了咬牙，猫着腰钻进一个更深的拐角阴影里。
他从怀里掏摸了半天，掏出一块巴掌大的、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水晶。
源能水晶！
华国那边刚弄过来的。
每一枚，都沾着某位知名教授肋巴骨上的一截儿血肉。
没错，老李头恨不得把这些东西挂在自己肋骨上。
芬奇双手握住水晶，试图从中汲取能量。
这玩意儿以前自己倒是用过，自己吃的就是盗贼这碗饭，有些地方，也有着类似禁魔领域这样的结界。
倒也算熟门熟路。
可是，预想中那股澎湃的能量洪流并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比老头撒尿还断断续续的微弱能量，慢悠悠地、极其不情愿地渗入他的身体。
芬奇的脸都绿了。
搞什么飞机？！这不对啊！
自己也不是没用过这玩意儿，今天怎么不一样了！？
看来，这个什么狗屁“虚空之心”制造出来的禁魔领域，比别家的，要凶上不少啊！？
劲儿稍微有点大……
就这种充能速度，自己用着都很勉强，别说给莎莉亚那种高手恢复战斗力了。
不行！这对计划有很大影响！
“李……李队长……”芬奇的声音都带上一丝无奈
“计划……可能……可能有点问题。
源能水晶……它、它的利用效率，没有咱们想象的，那么好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