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月看着迟迟没有反应的马导。
她俏皮地晃了晃手机，屏幕的光线在他呆滞的镜片上划过一道弧。
“马导，账户。再不给我，我可就反悔了啊，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善变。”
“哎！别！”
马导师条件反射地喊出声，生怕这到嘴的鸭子……不，到嘴的巨款飞了。
他手忙脚乱地在口袋里翻找，最后还是掏出手机。
屏幕解锁时，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点开那个银行app的动作，都显得格外郑重。
他抬起头，隔着厚厚的镜片，视线再一次死死锁住秦清月，像是要从她脸上分辨出哪怕一丝一毫开玩笑的痕迹。
“你说的是真的吧？不是逗我玩儿的吧？”
秦清月好笑地点头。
“真的！”
马导师这才把手机屏幕上的账户转向她。
秦清月接下来的动作行云流水。
她垂下眼，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小小的阴影。
指尖在自己的手机屏幕上轻点，三下五除二地输入账号、户名。
然后在金额栏里，冷静地敲下了一个“1”和七个“0”。
每一个数字的落下，都像一记无声的重锤打在马导心脏上。
她没有立刻点击确认，而是将手机递到马导师的眼前，进行最后的确认。
“马导，您看一眼。”
马导师盯着那一长串的零，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这辈子都没在个人转账界面上见过这么多零。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动作僵硬得像个生了锈的机器人。
“没问题了。”
秦清月收回手机。
指尖在“确认支付”的虚拟按键上轻轻一按。
“叮咚。”
一声清脆的电子音，仿佛在林荫道上空炸开了一朵看不见的烟花。
几乎是同一瞬间，马导师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
他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慌乱地接起。
电话那头，是财务处小刘几乎要撕裂的、变了调的尖叫。
“马……马老师！”
小刘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见了鬼般的不可置信。
“刚刚！一笔！一千万！到账了！”
“备注是……优秀毕业生秦清月？！”
“对！就是她！”马导师十分淡定地和对面装了一下。
没错这一千万就是我拉来的，没错就是我的学生捐的！
他甚至没跟小刘说再见，直接挂断了电话。
下一秒，他一把抓住秦清月的手腕。
那只常年握着粉笔和书本的手，此刻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五指收紧，铁钳一般。
“清月！”
他脱口而出的称呼变了。
“我的好学生！不！我的活菩萨！”
他的呼吸急促，脸因为过度激动而涨得通红。
“走！跟我去见校长！现在就去！”
“老校长要是知道你为学校做了这么大的贡献，他得高兴得从轮椅上站起来！”
秦清月：淦！
她脑子里警铃大作。
这剧情走向完全偏离了她的剧本！
捐款是彰显实力，是解决问题，是享受那种挥金如土的快感。
绝不是去校长办公室喝着淡茶，听着老校长从建校历史开始忆苦思甜，再把她的“光辉事迹”当成模板，对全校师生进行一轮精神洗礼。
她的约会时间很宝贵的！
“马导，马导您冷静！”
秦清月试图挣脱，想把自己的手腕从他的铁钳里解救出来。
但失败了。
马导师此刻的力量，源自于一千万所带来的巨大精神冲击，根本不是她能抗衡的。
电光火石之间，秦清月急中生智。
秦清月急中生智，用眼神疯狂示意，然后另一只手指了指旁边一直没说话，安安静静当背景板的辞渊。
“马导，”她压低声音，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为难和羞涩，“我今天……不是一个人来的。”
这句暗示性极强的话，终于让马导师那被狂喜冲昏的头脑，分出了一丝缝隙。
马导师的视线顺着她的手指，这才终于落到了辞渊身上。
马导师抓着秦清月的手，也像是被烫到一样，立刻松开了。
他甚至还带着点“打扰了好事”的歉意，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拉开了距离。
“哎呀呀，你看我这老头子，光顾着激动，都糊涂了。”
马导师双手合十，在胸前局促地搓了搓，脸上那激动的红晕迅速转变为一种了然的、暧昧的笑容。
“是是是，年轻人约会要紧，要紧！”
他连声说道。
“我不耽误你们，不耽误你们！”
秦清月内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八卦’这人类最原始的驱动力，果然能战胜一切，包括一个刚收到一千万捐款而过度兴奋的导师。
“那我们就先走了，马导。”
秦清月抓住时机，立刻拉起辞渊的手，准备开溜。
她的动作自然而然，掌心贴着他的，传递着“快走”的信号。
“等等！”
马导师又叫住了她。
秦清月心里猛地一咯噔，脚步都僵住了。
不是吧，这老头又反悔了？还想拉她去见校长？
她转过身，只见马导师收起了所有暧昧的笑容，一脸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郑重其事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叮嘱：
“清月啊，校庆那天，你必须来！一定得来！”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
“我给你在主席台留位置，就坐校长旁边！作为咱们最杰出的毕业生代表！”
秦清月：“……”
她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救命。
终究还是逃不过公开处刑的命运。
迎着马导师那双写满了“你不来就是看不起我”的灼热眼神，她只能僵硬地扯动嘴角，从牙缝里挤出回答。
“……好，我一定会，考虑的！”
得到答复，马导师这才心满意足。
他像个完成了重大使命的将军，欣慰地挥挥手，目送着他们离开。
秦清月拉着辞渊，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身后，马导师转过身，朝着行政楼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那步伐轻快得完全不像一个中年学者，背影里都洋溢着喜悦，最后甚至小跑了起来。
看那架势，是迫不及待要去给校长报喜了。
林荫道上，重归安静。
夏日的蝉鸣和斑驳的树影，一如往昔。
秦清月和辞渊并肩走着，谁都没有先开口。
刚才那场小小的风波，余温还未散尽。
走了好一会儿，直到快要走出校门，身旁的辞渊才悠悠地开了口。
“所以，”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古怪，在安静的空气里格外清晰。
“这就是你说的，带我体验一下接地气的校园生活？”
他侧过头，视线落在她身上，语气顿了顿，补上了后半句。
“随手捐款一千万那种？”
秦清月瞬间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