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声音?”
徐秋的声音很平静,可那份平静之下,是沉下来的脸色和骤然变冷的眼神。
“没,没什么。”
黄真如慌乱地摆着手,眼神躲闪着,根本不敢看徐秋。
“可能,可能是野猫吧,晚上总有野猫在外面乱窜。”
她结结巴巴地解释,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徐秋没有说话。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像一把锥子,似乎要将她心底所有的秘密都钻出来。
黄真如被他看得浑身发毛,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攥着珍珠的掌心渗出了一层冷汗。
她强撑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表哥,天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嫂子该等急了。”
徐秋收回目光,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他转身,拉开了偏房的木门。
就在黄真如以为他相信了,长舒一口气的时候,徐秋却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径直走出了院子。
他的脚步声消失在院门口。
黄真如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她趴在窗户缝上,紧张地向外张望。
徐秋绕着老宅的外墙,不疾不徐地走着。
夜色很深,只有几缕残存的月光,勾勒出屋檐和树木的轮廓。
当他绕到偏房的窗下时,一道黑影猛地从墙角窜出,拔腿就往村子深处跑。
徐秋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他二话不说,迈开长腿就追了上去。
夜深人静的村子,只有两条身影在疯狂追逐。
脚下踩着泥土路发出的闷响,惊动了路边的土狗,引来一阵阵狂吠。
前面那人显然对村里的地形很熟,专挑那些窄小的巷子和障碍物多的地方钻。
可他快,徐秋比他更快。
重生以来,天天在海边劳作,徐秋的体力和耐力早已今非昔比。
眼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那黑影慌不择路,脚下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就扑倒在地。
还没等他爬起来,徐秋已经追了上来,一脚踩在他的后背上,将他死死地压在地上。
“跑啊,怎么不跑了?”
徐秋的声音里压着火,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被他踩在脚下的人挣扎了两下,发现根本动弹不得,只好求饶。
“阿秋,阿秋,是我,别踩了,腰要断了!”
这声音,徐秋再熟悉不过。
裴顺。
怒火在他脑子里轰然炸开。
他一把将裴顺从地上揪起来,根本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一拳就砸了过去。
裴顺被打得一个趔趄,嘴角立刻就见了血。
“阿秋,你听我解释!”
徐秋根本不听,抓着他的衣领,又是一拳挥了过去。
他心里窝着一股无名火,那是一种混杂着背叛和愤怒的复杂情绪。
黄真如是他的表妹,是住在他家的亲戚。
裴顺是他的朋友,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现在他的兄弟,深更半夜,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他家窗户底下,跟他那未出嫁的表妹暗通款曲。
这算什么事!
他越想越气,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重。
裴顺被打得鼻青脸肿,抱着头连连求饶。
“别打了,阿秋,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徐秋喘着粗气,终于停了手。
他揪着裴顺的衣领,将他顶在一堵土墙上,压低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裴顺,我拿你当兄弟。”
“你就是这么当兄弟的?”
“黄真如是我表妹!她一个姑娘家,名声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吗?”
“你要是坏了她的名声,我们这兄弟,就没得做了!”
裴顺被打得七荤八素,靠着墙,疼得直抽气。
他吐出一口血沫,脸上又是委屈又是无奈。
“我没想坏她名声,我就是,我就是想跟她说几句话。”
“有什么话不能白天光明正大地说的?非要等到三更半夜,像个贼一样?”
徐秋的质问,让裴顺哑口无言。
徐秋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的火气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的头疼。
他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这件事,麻烦了。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立刻把黄真如送回姑姑家去。
留在这里,简直就是个定时炸弹。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否决了。
姑姑家离这里不算太远,以裴顺这股劲头,他要是真追过去,谁能看得住?
到时候山高皇帝远,万一真被他把生米煮成熟饭,那才叫追悔莫及。
把她留在这里,至少还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徐秋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裴顺见他脸色变幻不定,知道他气消了些,连忙凑了上来。
他顶着一张青紫交加的脸,叹了口气。
“阿秋,我知道这事是我不对,我不该这么鬼鬼祟祟的。”
“可我实在是没办法,我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喜欢的姑娘。”
他看着徐秋,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
“我是真心喜欢真如的,我想娶她当婆娘,我会对她好一辈子。”
“我发誓!”
他举起三根手指,一脸的郑重。
徐秋冷静下来,开始重新审视这件事。
平心而论,如果黄真如要嫁人,裴顺确实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他为人踏实肯干,家里人口也简单。
他娘走得早,两个妹妹后面再嫁出去了,家里就剩他爹和他们,黄真如嫁过去不用伺候婆婆,也不用应付难缠的姑嫂。
比起村里其他那些歪瓜裂枣,裴顺是上上之选了。
可道理是这个道理,徐秋心里还是觉得别扭。
这感觉,就像是自己家辛辛苦苦种的好白菜,一不留神,就被旁边院子里的猪给盯上了。
还是自己很熟的那头猪。
怎么想怎么有种被偷家的感觉。
“我会对她好的,阿秋,我拿我爹发誓,我要是对她有一点不好,就让我出海被雷劈死!”
裴顺见他还在犹豫,又开始赌咒发誓。
徐秋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想起黄真如刚才那副惊慌失措又拼命维护的样子,还有她偷偷藏起来的那几颗珍珠。
这丫头,八成也是动了心了。
一个是自己的兄弟,一个是自己的表妹,两个人郎有情妾有意,他这个当表哥的要是强行拆散,说不定反而会把他们逼急了,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情来。
堵不如疏。
徐秋心里有了计较。
他盯着裴顺那张已经肿成猪头的脸,沉声说道。
“行了,别发那些没用的誓了。”
裴顺的眼睛瞬间亮了。
“阿秋,你这是答应了?”
“我没答应。”
徐秋一盆冷水泼了过去。
“她的事,我说了不算,得我姑姑姑父点头才行。”
他看着裴顺,眼神变得异常严肃。
“我只告诉你一点,裴顺。”
“你可以正大光明地去追她,去我姑姑家提亲也行,我不管。”
“但是,从今天开始,你要是再敢天黑了往我家附近凑,再敢做这种偷偷摸摸,败坏她名声的事。”
“我就打断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