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秋端来一杯温水,小心地递到于晴嘴边。
“妈那边,知道你这样,没说什么吧?”
他轻声问道,眼神里带着一丝探寻。
于晴摇了摇头,接过水杯小口喝着,温热的水流滑入胃里,稍微驱散了那股不适。
“我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就没跟妈说。等过几天看看,要是月事还没来,再去卫生所查查。”
她声音很轻,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徐秋心中暗叹一声。
关于这个孩子,他心里乱成一团麻。
前世她生欣欣时伤了身子,落下一堆病根,那份痛苦他记得清清楚楚。
更何况现在政策抓得那么严,超生要面临的麻烦,他比谁都清楚。
可这些话,他不敢问,也不敢说。
昨晚那场争吵还历历在目,他怕自己一开口,又说错了话,再次伤了她的心。
他只能沉默着,起身拿过毛巾,用热水浸湿了,拧干后递给她擦脸。
他又去把两个孩子弄乱的衣服重新折好,放进了柜子里。
于晴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他忙前忙后。
男人高大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可靠。
他笨拙却细致的动作,像一股暖流,慢慢熨平了她心里的褶皱和慌乱。
她心里那点因为怀孕可能而生出的委屈和不安,在这一刻,悄然化成了丝丝缕缕的甜蜜。
晚饭时,一家人围坐在桌边。
李淑梅看着于晴的脸色,终究还是没忍住,意有所指地开了口。
“有些事啊,没确定之前,可不能瞎往外说。”
她一边给孙子孙女夹菜,一边说道。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管得严。要是让那些嘴碎的知道了,到处乱嚼舌根,平白惹来麻烦。”
李淑梅的话说得巧妙,既是提醒,也是一种保护。
“尤其是小孩子家家的,好奇心重,听了一耳朵就到处问,到时候不好收场。”
这个话题就这么轻飘飘地被带了过去,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夜里,一家四口回到自己屋里。
徐秋关上门,像是变戏法一样,从柜子顶上摸出那两个青翠的芭乐。
这是下午奶奶偷偷塞给他的。
浓郁的果香瞬间在小屋里弥漫开来。
徐文乐和徐欣欣两个小家伙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像两只闻到腥味的小猫。
于晴看着他手里的芭乐,又想起下午奶奶那副偷偷摸摸的样子,无奈地笑了。
在奶奶眼里,徐秋永远都是她最疼爱的小孙子。
徐秋没理会两个孩子渴望的眼神,他拿出小刀,先把芭乐洗干净,然后细致地切成了四份。
他把其中两份最大的,分别递给了徐文乐和徐欣欣。
又把剩下两份,一份给了于晴,最后一份才留给自己。
“吃吧。”
两个小家伙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地把芭乐塞进嘴里,清脆的咀嚼声伴随着满足的哼哼声。
于晴看着这一幕,心里暖洋洋的。
她咬了一口芭乐,清甜的汁水在口中爆开,那股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烦闷,似乎也跟着消散了不少。
这一刻,小屋里灯光温暖,其乐融融。
第二天,是八月十五中秋节。
天刚蒙蒙亮,村子里就热闹了起来,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起了炊烟,空气里飘散着食物的香气。
徐家自然也不例外,李淑梅带着两个儿媳妇,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
徐秋帮不上什么忙,又觉得待在家里无聊,便独自出了门,在村里溜达。
刚走到村口,就意外撞见了发小猴子。
猴子扛着一把砍刀,正准备上山。
“阿秋,干嘛去?”
“没干嘛,瞎转悠。”
“别转悠了,走,陪我上山砍点柴火!”
猴子不由分说,一把揽住徐秋的肩膀,直接把他拖上了山路。
两人在山里漫无目的地转悠着。
秋日山林,空气清新,带着草木的芬芳。
徐秋的目光无意间一扫,忽然定住了。
不远处的山坳里,一棵高大的芭蕉树长得正旺,一串沉甸甸、青黄相间的芭蕉挂在上面,看着就喜人。
“猴子,看那!”
徐秋眼睛一亮,拉着猴子就朝那边跑去。
那串芭蕉实在太诱人,但位置也太高了。
两人在树下蹦了半天,连芭蕉的边都摸不着。
“妈的,够不着啊。”
猴子累得气喘吁吁,叉着腰骂了一句。
徐秋围着树转了一圈,脑子飞快地转动着。
他忽然想起一个人。
“走,去找裴顺!他家就在这附近,他肯定有办法。”
两人一拍即合,顺着山路找到了裴顺家。
裴顺一听是砍芭蕉,二话不说,从屋里抄出一把长长的勾刀。
三个年轻人嘻嘻哈哈地回到了芭蕉树下。
裴顺拿着勾刀,比划了半天,找准了位置,用力一勾一拽。
“咔嚓”一声,那一大串沉甸甸的芭蕉应声而落。
“我靠!发了发了!”
猴子兴奋地大叫,三个人围着那一大串芭蕉,笑得合不拢嘴。
这一串芭蕉,少说也有几十斤。
徐秋毫不客气,直接掰了最大的一丛,估摸着得有二十来斤,用带来的麻袋装了,扛在肩上就要跑。
“谢了啊,我先走了!”
猴子看着他那副占了便宜就溜的德性,这才猛然想起自己上山的正事。
“哎!徐秋!你个没良心的,我的柴火还没砍呢!”
他冲着徐秋的背影大喊。
“裴顺,你别走,留下来帮我!”
裴顺和徐秋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幸灾乐祸的笑意。
裴顺也扛起自己分到的那份芭蕉,跟着徐秋就跑。
“你自己砍吧,我们回家过节了!”
“我靠!你们两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猴子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在身后响起。
徐秋和裴顺扛着芭蕉在山路上狂奔,畅快的大笑声在整片山林里回荡,惊起一群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