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奇斯每天都是如此。
荒漠在正午时分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橙红,彷彿大地被剥了皮,正在烈日下缓慢溃烂。
而热风卷着沙砾,永无止境地抽打着那座孤零零的、由锈蚀金属和岩石粗劣拼凑的小教堂。
周北辰站在讲经台后,身上粗麻布袍子的纤维摩擦着他敏感的皮肤。
算算日子,他穿越到这里也差不多快半年了。
周北辰本来是一名股票交易员,他那天本来还在沪深交易所中使劲搏杀,没想到刚下班就被一辆疾驰而来的大货车迎面创飞,他模模糊糊看见,坐在驾驶位子上的司机似乎是个“金光闪闪的印第安人”。
不过还好,这颗星球名字叫科尔奇斯,他基本没听过这个名字,不过看这种废土风格,或许是星球大战或者是沙丘世界观的一个背景板也说不定,他去问了一圈,这里的人不知道什么帝皇,他们崇拜着一个叫做圣约教的教派,而周北辰从未听闻这个东西。
巧合的是,穿越过来的原身似乎也叫周北辰,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宇宙怎么会有这种东方名字,但是过了不久他也释然了——都穿越了,还有什么不可能呢?
这地方确实很穷,但是原身作为一名牧师在这个宗教氛围极重的星球受到了不少尊重,至少,他在这里过的比其他人还好上不少。
现在,他要进行一个牧师每天必要的祷告了。
他张开双臂,台下是几十张被贫困和风沙雕刻得麻木粗糙的脸。阳光从穹顶的裂缝刺入,像一柄利剑,恰好照亮了他身后那尊用废弃零件焊接成的、模糊不清的“神像”。
“兄弟们,姐妹们!”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被精心计算过的、饱含热忱的颤抖,“苦难是祂的试炼,贫穷是通往救赎的阶梯!坚守你们的信仰,祂终将赐福于我们,在这片被遗忘的土地上!”
话语流畅而富有感染力,这是他反覆练习的结果。他看着台下那些重又燃起一丝微弱希望的眼睛,心底却是一片冰冷的荒漠。
神?
作为一名股票交易员,他根本不信。他真正信仰的,是驱动人类行为的底层代码——恐惧与贪婪。
前世在证券交易大厅里,他看着那红绿闪烁的数字曲线如何让无数人癫狂或绝望,那才是世间最真实的神迹。
所谓信仰,不过是风险极高、回报周期极长的投资品。
佈道结束,信徒们留下微不足道的捐赠,大多是些自制的粗糙食物或是零星的水分滤芯,然后默默散去。薪纨??鰰占 冕沸悦黩周北辰清点着这些奉献品,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回报率太低了,维持这个简陋的教团,仅仅能让他在这颗该死的星球上勉强活下去。
而一切的转机,在那个狂风暴雨的晚上来临了。
当时他正按照习惯,在教堂周围维修着那些破旧的金属板材。
天空,那永恒橙红色的天空,突然被一道炽烈的白光撕裂。
那光芒如此耀眼,甚至短暂地压过了科尔奇斯双星的光芒。
它不是流星,因为它没有坠落,而是像被什么无形之力温柔地托举着,缓缓沉入远方的巨坑山深处。
一股强烈的预感攫住了周北辰。
无论那是什么,拿到这玩意绝对不是什么坏事,根据当地法律,这种天外来物一般是归于第一个发现的人所有
他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回教堂,抓起自己最好的装备——一个老旧但尚能工作的环境防护面罩和一把装着可怜兮兮几发能量的粗制激光手枪——便朝着光芒隐没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奔去。
巨坑山内部,一个刚刚形成的撞击点还在散发着高温,融化的岩石如同暗红色的血液缓缓流淌。
在撞击坑的正中央,躺着一个绝非科尔奇斯,甚至可能不属于这片星域任何已知文明的造物。
它是一个结构复杂的金属舱,表面流动着未完全熄灭的能量纹路,风格古朴而精密,带着某种非人的、宏大的美感。
周北辰的心跳陡然加速。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金属舱似乎感知到生命体的接近,发出一声轻微的泄压声,舱盖无声地滑开。
里面没有预想中的高科技武器或宝藏,只有一个安静的婴儿。
婴儿包裹在质地奇特的银色织物里,闭着眼,呼吸平稳。
他出奇地健壮、完美,皮肤白皙,完全不像科尔奇斯本地那些瘦弱肮脏的婴孩。
而在婴儿小小的胸口,放着一块刻满陌生符号的金属铭牌,上面只有一个周北辰凭藉语言辅助工具能勉强解析出的词:
lar
洛嘉!
尼玛的!
风声在坑洞中呼啸,如同无数亡魂在哭泣。
周北辰站在舱边,低头凝视着这个从天而降的婴儿,大脑飞速运转。
所有的细节在他脑中飞速的重复,组合,科尔奇斯,圣约教
沟槽的,我真来战锤宇宙了!
但此时,灵光凸显。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先秦时期,那个名叫吕不韦的巨贾,与在异国他乡为质的秦王孙“异人”的相遇。吕不韦问其父:“耕田之利几倍?珠玉之利几倍?立国家之主之利几倍?”
答案不言而喻。此乃“奇货可居”!
眼前这个婴儿,洛嘉,不就是这片蛮荒宇宙中,最值得投资的“奇货”吗?
即使是在战锤宇宙,只要我掌握了原体,至少,让他拥有正常的教育,那么,我也能活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脸上那属于投机者的精明与狂热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和的、近乎神圣的悲悯。他伸出手,极其轻柔地将婴儿抱了出来。
婴儿在他怀里动了动,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无比澄澈的、带着淡淡紫罗兰色的眼眸,静静地倒映着周北辰伪装出来的、慈爱牧师的脸。
“可怜的孩子”周北辰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带着恰到好处的震颤,“是何种伟力,竟将你这无辜的圣洁之物,遗落于此等荒芜之地?”
他抱着洛嘉,转身面向那残破的小教堂的方向,尽管隔着面罩和重重岩壁,他什么也看不见。
他用一种近乎吟诵的语调,对着怀中的婴儿,也对着这片冷漠的天地轻声说道,彷彿在进行一场神圣的宣告:
“不要怕,迷途的羔羊。从今日起,我便是你在人间的牧者。”
“你的到来,绝非偶然。这,必然是神的旨意。”
“这下赚大了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