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谨枫：“？”
他眉头微蹙，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倾，眼神里写满了“这孩子是不是压力太大魔怔了”的疑惑：“干什么呢？饿疯了？”
龙梦寒没回答，反而殷切地凑近，又从烟盒里取出一支新的“烟”，径直递到龙谨枫唇边，示意他含住，然后动作娴熟地“啪”一声打燃了打火机，凑到“烟”头前点燃。
龙谨枫被她这胆大包天、不由分说往哥哥嘴里塞“烟”还点火的举动硬生生气笑了，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刚想抬手给这无法无天的小犊子一个象征性的脑瓜崩，舌尖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清甜的滋味。
龙谨枫动作顿住，眼底的恼火转为愕然：“糖？”
龙梦寒笑眯眯地点头，眼睛弯成了月牙，带着恶作剧得逞的小得意。
龙谨枫表情变得极其复杂，他垂眸看着衔在唇间、前端正在燃烧并冒出缕缕青烟的“烟卷”，又感受着口腔里弥漫开的、属于硬质水果糖的甜味，语气微妙：“那这前面烧着的”
“假的！”龙梦寒狡黠地笑了，那笑容里透着龙家一脉相承的、带点蔫坏的聪明劲儿，乍一看，三分像龙谨丞，三分像龙谨枫，三分像龙谨墨：
“烟叶是特殊处理过的、可低温缓慢燃烧的植物纤维薄片，里面填充的是调配过的、燃烧后无害且能产生类似烟雾的粉末”
她看着自家二哥难得露出这种被噎住的表情，心满意足地催促：“哥，你再轻轻吹口气试试。”
龙谨枫依言，缓缓吐出一缕气息。只见那“烟”头红光微亮，更多的、模仿得惟妙惟肖的白色“烟雾”袅袅升起，甚至在空气中缓缓散开。
他沉默地看着这违反常识的一幕，足足好几秒没说话。
还真他娘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能想到这种法子真他妈是个人才。
他沉吟片刻，取下嘴里那根“糖烟”，指尖捏着转了转，目光重新落回对面一脸“求表扬”的妹妹脸上，问出了核心问题：
“你既然不是真想抽烟，费这功夫做这么个玩意儿出来的意义是？”
龙梦寒回答得理直气壮，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试图融入某种氛围的别扭心思：
“装大人啊。有时候场面需要，手里拿支烟，显得老成点，不那么像好欺负的学生崽。”
“而且，”她眨眨眼：
“真遇上难缠的、非要劝烟灌酒的，这‘糖’不仅能挡酒，还能顺便补充点血糖，多实用。”
龙谨枫：“”
他无言以对，只能单手扶额，沉默了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带着哭笑不得的无奈：“学点好。”
龙梦寒嘿嘿一笑，见气氛缓和，便微微向前倾身，问出了自己憋着的疑问：
“哥，我也有个问题。刚才那李庆海，明显不干净，你怎么就那么放他走了？不趁热打铁”
龙谨枫向后靠进沙发里，闻言笑了，那笑容有些凉：
“走？他能走到哪儿去？”
他看向妹妹，眼神清明：
“我问你，那摄像头，是你亲眼看着他当着你面塞进酒盒里的？你有直接证据证明，那就是他本人，或者他明确指使手下放的？”
龙梦寒慢慢摇头：“没有。当场抓不到实证。”
“这不就结了。”龙谨枫一摊手，姿态从容：
“连警察办案，都得讲证据链。咱们是生意人，不是黑社会。在没拿到铁证、也没必要立刻撕破脸皮的情况下，你能当着一屋子人的面，仅凭怀疑就扣下他？打他一顿？逼他认罪？”
龙梦寒乖乖摇头。
“这就对了。”龙谨枫的笑意深了些，眼底却没什么温度：
“妹妹，记住，傻子才拎着刀往前冲，就算最后砍倒了对手，也难免溅自己一身血，落人口实，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历经世事沉淀下来的冷静与残酷：
“真正的高手，是让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甚至到死，都猜不到是哪只手推了他最后一把。”
“咱们龙家树大招风，生意做得越大，盯着咱们的眼睛就越多，暗处伸过来的脚也越多。”
他靠回椅背，目光扫过窗外沉静的夜色，语气平淡却分量极重：
“所以，身上不能沾半点不该沾的腥。要赢，就得赢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让所有人都挑不出错处。懂了吗？”
龙梦寒长久地怔愣着，消化着这番话里蕴含的、与她过往认知不尽相同的规则与智慧。
片刻后，她慢慢抬起眼，看向自己的二哥，眼神从最初的迷茫，逐渐变得清晰而坚定：
“明白了，哥。”
龙谨枫微微颔首，站起身，走到妹妹面前。他抬手，将自己腕上那枚低调却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腕表解下，动作自然地戴到了龙梦寒纤细的手腕上。
表带略松，更衬得她手腕伶仃，却也奇异地增添了几分沉稳的气场。
“既然决定踏进这个圈子，”他垂眸，为她调整了一下表带，声音温和却有力：
“阵仗就不能输。人靠衣裳马靠鞍，这话势利，但现实。差一分，容易被人看轻；少一寸，就可能被人算计。”
他抬起头，看着妹妹年轻而明亮的脸庞：
“这世间的人心算计，有时候脏得很。”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和你大哥、三哥，本来这辈子都没想让你往这潭深水里踩。咱们家还没到需要妹妹出来拼杀的地步，哥哥们都没死呢，养你十辈子也绰绰有余。”
他顿了顿，抬手，轻轻揉了揉龙梦寒的头顶，动作是罕见的温柔：
“但你自己选了这条路，非要进来看看进来了，可就不是想出去就能轻松抽身的了。哥不可能永远像今天这样，刚好就在隔壁，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踹门进来。”
他的声音沉缓下来，带着兄长式的嘱托，也带着前辈式的告诫：
“所以，你要学会‘算计’。不是为了变成坏人去害人，而是为了能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你珍视的人和事。在重利诱惑之下，守住自己的原则底线；在法则允许的框架内，运用智慧周旋。”
“心有半亩花田，藏于俗世人间。”他看着她，目光里有骄傲，也有不易察觉的忧虑与期待：
“今天这一局，你应对得有章法，有胆识，也有底线。哥为你骄傲。”
龙梦寒低头，看着手腕上还带着哥哥体温的名表，又抬头看向眼前这个平日里总显得吊儿郎当、关键时刻却如山般可靠的二哥，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她重重地点了下头，将那枚手表，连同兄长沉甸甸的期许与守护，一起牢牢地握在了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