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从上午走到下午。
这么努力，果然迷路了
风，越发急了。
起初只是掠过石缝的微弱嘶鸣，如今已成了在嶙峋石柱间横冲直撞的怒号。
沙粒被卷起，打在那些历经千年风蚀的岩壁上，发出噼啪的细响，像是无数细小的鬼手在同时拍打。
天色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来，原本湛蓝的天空被一层浑浊的黄褐色侵染。
太阳成了一个模糊昏黄的光晕，悬在西边摇摇欲坠。
队伍里最后一点轻松的气氛，也被这愈演愈烈的风势刮得干干净净。
“这风不对劲！”
阿宁脸色发白，她扯紧了防风面巾，声音在风中断续传来。
“我以前在沙漠里待过的时间不短，这征兆恐怕不是普通的风沙，是沙尘暴的前奏！我们必须、必须立刻找到坚固的避风处！”
她这话无异于在已经焦躁的队伍里又扔了把火。
有人开始低声咒骂。
有人徒劳地试图用指北针再次确认方向。
那指针却像喝醉了酒似的，晃晃悠悠，最终徒劳地停在某个角度，与众人心中隐约感知的“正确”方向南辕北辙。
这些人并不是全都是汪岑的心腹有一部分只承担重体力劳动的外围人员，是他在青海临时招募的。
要素质只有物质。
这时候情况略微有变化，一个个退堂鼓敲的棒棒响。
楚玉苏带来的人反而好一些。
除了九门核心人物，剩下的也是她从自己手底下抽调出来的伙计。
这些伙计平时都是她高薪养着的。
忠诚度和可靠度要比临时招募的人好的多。
不过她也没有带来太多的人。
她和吴邪、王胖子、张起灵、解雨臣及黑瞎子外，带来的伙计就只有四个。
只是挑的都是机灵有经验伸手也好的。
剩下的四十余人都是陈英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队伍里总是陈英看起来像是领头的。
在安全区域，他人多，看起来实力更强一些。
楚玉苏有意维持一种相对的平衡。
毕竟养父还在对方手上。
就算要动手也不是眼下以一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姿态进行。
陈英的脸从红转黑，又从黑转青。
他狠狠瞪了一眼缩在伙计们身后的阿宁。
这个偷懒耍滑的女人！
但此刻，指责？
除了给他扣上一顶名叫小气的帽子之外毫无作用。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被众人隐隐围在中央的楚玉苏。
楚玉苏抱着楚旺财，脸上倒是没什么惊慌。
她甚至还有闲心帮旺财顺了顺被风吹乱的毛。
楚旺财舒服地在她怀里蹭了蹭。
圆溜溜的黑眼睛扫过周围那些焦虑的人类。
喉咙里发出小小的、带着点得意的咕噜声。
“楚小姐，”陈英几步上前，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诚恳而不失体面。
但语气温和了很多。
已经不是昨天那个试图把楚玉苏当死物看的模样了。
当时的眼神，让楚玉苏很不舒服。
“情况你也看到了，之前是我托大，领着大家走了冤枉路，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陈英他顿了顿，伸出一根手指。
“一千万，只要你的人有办法，在沙尘暴彻底成型、把我们全埋在这石头阵里之前，带我们所有人找到安全的庇护所，一千万，立刻转账，绝不拖欠。”
他手里举着卫星电话，意思是立刻就能打电话让外界的人完成这场交易。
“嚯！”王胖子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虽然被风灌了半嘴沙子，还是忍不住咂舌。
“陈老板，您这手笔，早这么痛快多好，非搁那儿装什么大尾巴狼。”
王胖子那张嘴，可以媲美管制刀具。
引得楚玉苏阵营里的人都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有张好嘴，会说就多说点，咱们都爱听！
陈英只当没听见胖子的嘲讽，目光紧紧锁着楚玉苏。
楚玉苏还没说话，她怀里的楚旺财倒是先动了。
小家伙挣扎着立起来，两只前爪扒着楚玉苏的肩膀，毛茸茸的脑袋转向一个方向，耳朵警觉地竖着，鼻头微微耸动。
几乎在同一时间，两个身影一左一右，无声无息地站到了楚玉苏身前半步的位置。
左边是张起灵。
他不知何时已经戴上了连帽衫的帽子，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侧身。
将楚玉苏和她怀里的狗挡在身后更安全的位置，目光平静地望向风沙袭来的方向，那是一种惯于面对绝境、并将之视作寻常的沉默与镇定。
右边是黑瞎子。
他倒是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与此刻紧张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甚至还顺手理了理自己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额发。
解雨臣注意到，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额前那缕挑染又补了色，在昏黄的天光下居然还挺显眼。
他声音带着惯有的、让人牙痒痒的懒洋洋笑。
“这活儿，你齐哥哥我熟啊！南疆的密林，北地的雪山，西域的沙漠，什么犄角旮旯哥哥我没钻过？找条生路，小菜一碟。”
他话锋一转，桃花眼冲楚玉苏眨了眨，完全无视吴邪想要杀人的眼神。
“不过嘛，亲夫妻也明算账，你让哥哥我带路，那一千万，咱俩五五分，怎么样？当然，你要是能”
他故意拉长了调子，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给哥哥点‘额外动力’，哥哥保证给你找一处风水宝地，沙暴过了咱还能在那儿烤个肉。”
“嗤。”一声极轻的冷哼从旁边传来。
解雨臣抱臂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他穿着一身料子极好的定制探险服，在这飞沙走石的环境里依然显得一丝不苟。
与周围人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
他看也没看黑瞎子那副“卖弄风骚”的样子，只是目光淡淡扫过张起灵沉稳的背影，又落到被他们护在身后的楚玉苏身上。
他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论对极端地形的直觉和生存能力，张起灵无疑是最顶尖的。
论经验驳杂、歪门邪道懂得多，黑瞎子确实是个中翘楚。
他自己长于谋划和细节观察，但这种纯粹凭经验和本能找路的事，并非他最擅长的领域。
不急。
他对自己说。
现在跳出去争，徒惹苏苏烦心。
张起灵和黑瞎子，一个太闷，一个太油，未必就是最优解。
他得稳住。
吴邪这时候完全没心思管什么一千万或者谁带路。
他整个人都绷紧了，像只护崽的母鸡，紧紧挨着楚玉苏，警惕地环视着周围越来越恶劣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