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言如同一个超脱此方世界的观察者，静静地悬浮于虚无之中。
他的眼前并非真实的空间，而是由古树传递而来的记忆影像，此刻正在爆发一场惊天之战。
一方，魔气滔天，李不言识得那是最为纯正的原始魔气，一道身着玄黑战袍的身影踏空而立，仅仅是一个背影，便散发出一种天地至尊般的无上气息。
那气息霸道且蛮横，仅仅是徐徐蔓延开来的威压，便让日月无光，连他身旁那棵已经堪称庞然巨物的古树，在这道身影的映衬下，都显得渺小。
“这股威压即便是师尊，也远远不及……”李不言的神识在剧烈震颤，不自觉地吞咽一口口水。
他的目光死死锁住那道黑衣背影，尽管知道那只是一个遥远记忆中的影像残留，但那种碾压的气息，却让他的灵魂都感到战栗。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天人之境？不，或许更高！”李不言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对方的压迫感，在他的认知里，只有那些仅存在于最古老传说的至强者，才有可能具备。
然而，如此恐怖的魔族强者，其对手却显得格格不入。
那是一位青衣剑客，他静静立于魔气狂潮的对立面，周身气息平和，没有半分威压外泄，甚至连灵力波动都没有，乍一看去，居然如同凡人一般。
可当那淹没天地的毁灭魔气席卷而至时，青衣剑客只是神色平静地，轻轻吐出了一口清气，便云淡风轻接下了对方的攻击。
两人似乎是旧识，影像中，青衣剑客的容颜有些模糊，但李不言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不忍与痛惜，仿佛他即将挥剑斩向的，并非生死大敌，而是故友挚交。
良久，青衣剑客抬手，并指轻轻向前一点，一道剑芒自他指尖延伸而出，划过那黑衣魔尊的身影。
战斗已然结束，那位散发着骇人气息的魔族强者，身形凝滞了一瞬，他看向青衣剑客，嘴角微微一笑，随即便化为齑粉，融入天地之间。
青衣剑客默默地站在原地，久久凝视着敌人消散的地方，他眼神深邃，李不言读不出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沉重的寂寥感。
最终，他收回目光，转身一步踏出，身影便消失在天际尽头。
李不言还沉浸在这场战斗所带来的震撼中，但影像并未结束。
就在那黑衣魔尊身躯消散的地方，一缕缕极其细微的灰气，悄然涌现而出。
它们刚一出现，仿佛受到了本能的吸引，竟疯狂地涌向附近那棵古树。
“这是什么手段？”李不言略微震惊，“他不是已经彻底陨落了吗？”
他眼睁睁看着，那些灰气无视了古树自身散发出的护体光晕，钻入那翠绿的树干之中。
而随着这些灰气的侵入，影像中的古树，那原本弥漫周身的，充满勃勃生机的清气，产生了变化。
虽然依旧浩瀚，但在那碧绿的光华深处，掺杂进了一抹晦暗，隐隐透出一股与生命气息截然相反的，淡淡的死寂感……
那感觉，熟悉得令李不言心悸，李不言猛地一个激灵，萧雨眠的面庞，瞬间浮现在他脑海！
直到眼前的记忆影像褪去，李不言依旧深深陷入其中。
龙脉之灵围着他飞舞，小家伙与建木同属天地灵脉，彼此间似乎有着超越语言的沟通，它明确传递出古树已无恶意，甚至带着一种急切的求助意味。
李不言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复杂地凝视着面前的古树。
此刻，他能更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身上确实潜藏着一丝与记忆影像中同源的阴冷死寂。
结合方才与“李不言”战斗的经历，他心中渐渐清明。
李不言抬起头：“你想让我帮助你驱散体内那灰气？”
话刚刚说出口，他又缓缓摇头：“阁下太高看晚辈了，阁下尚且办不到，绝非我区区一个半步通灵境的修士能够触碰的。”
“此事，恕晚辈无能为力。”
对于李不言的拒绝，那巨大的古树顿时摇曳起来，枝叶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在急切地诉说着什么。
与此同时，龙脉之灵也绕着李不言飞得更欢快了，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脸颊，发出“呜呜”的附和声，金色的眼睛里满是期待，显然它已经从建木灵脉那里得到了更多的信息，并且认为此事可行。
李不言看着雀跃的小龙，又望向那微微摇曳的古树，沉吟良久。
龙脉之灵与他心意相通，绝不会害他，而驱除这种诡异的灰气……他想到了什么，自己好像有必须完成的理由。
最终，他缓缓点了点头：“我可以帮忙，但在此之前，我必须知道更多。”
古树听懂了李不言的意思，翠绿的华光柔和地闪烁了一下，旋即，无数细小的碧绿光点飘飞而出，它们在空中起舞，在李不言面前盘旋汇聚，光影交织，竟逐渐幻化成一道朦胧的人形轮廓。
又是萧雨眠的模样！
李不言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与抗拒：“不要再用我师尊的脸。”
说话的同时，他神识微动，细致地扫过这道由凝聚的“意识体”，确认其确实只是纯粹的精神意念与灵力的结合体，并无攻击性与威胁，这才稍微按捺下立即转身的冲动。
那道“萧雨眠”光影似乎愣了一下，光影微微波动，传来一个带着些许困惑的女声：“为什么？这难道不是你最喜欢的模样吗？”
“与你无关。”李不言语气冷漠，甚至半步后撤，一副准备离去的姿态，“换掉。”
“等等！”光影中的女声带上了一丝急切，只见萧雨眠的容颜与身形迅速淡化，数息之后，出现在李不言面前的，已是一位完全陌生的青衣女子。
她的容颜并非萧雨眠那种绝美，但也是清丽绝俗，眼眸透着一种宁静之感，仿佛映照人心。
李不言收敛了冷意，但目光依旧平静，对于这位建木灵脉所化的形象，他并无太多感触，只是将其视为一个需要沟通的对象。
“现在，可以说了。”李不言开门见山，“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青衣女子神色一正，面容凝重道：“诅咒。”
李不言眉头紧锁：“具体点。”
青衣女子点头，语气沉凝：“那是神在死亡或消散后残留的执念，它们无法彻底湮灭。”
看着李不言没听懂的模样，她换了一种解释，眼神无比认真：“你可以把它们看做是一种带有定向性的污染源，其中充斥最极端的怨恨与疯狂。”
“嘶……”李不言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怎么感觉貌似极为棘手，这好像完全超出了他对世界观的认知范畴。
“这个世界上……”他声音有些干涩，“真的有神？”
青衣女子没有丝毫犹豫，再次肯定地点头：“有。”
“而且，还有很多，即便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