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怪异的喜宴结束。
晚上，慕舟自觉睡在屋子里那张小小的行军床上。
她说了，只要顾怀远愿意娶她，她会认清身份，当好伺候他的保姆。
看着她利索地把被子搬过去，收拾收拾这里，擦擦那里，顾怀远嘴角抽了抽。
她适应力可真好啊，这么快就带入角色了。
一点也不管别人怎么想，甚至不管他这个丈夫脸色如何难看，她就自顾自干着自己的事。
顾怀远直到现在，才终于有工夫打量慕舟。
她的辫子扎得有些特别。
那根红绳在幽黑的发丝里若隐若现，看得人有点心痒。
就像是她这个人，明明有些黑，却格外适合红色这样张扬艳丽的颜色。
或许是因为她浓艳分明的五官，也或许是别的。
总之，她这身装扮并不那么突兀。
他视线扫过，轻易看到那双泛着红晕的眼睛。
哭了？
顾怀远皱起眉。
遂了她的意还不高兴？
不过转念一想，顾怀远也理解。
像今天这样，在这么多人面前坦白自己做下的丑事，面对众人的唾骂，大部分人都接受不了。
她再如何，也只是一个乡下小姑娘，承受不住偷偷抹眼泪也正常。
顾怀远盯着她，眸色复杂。
她要不是算计的他，他都能在心里赞一句这姑娘孤注一掷的狠劲。
可惜。
他脸色稍沉。
慕舟干活很麻利，很快就铺好床，连着顾怀远的床也是，铺得整整齐齐。
她打来水，顺手还把地也扫了一遍。
顾怀远这个“多余”的人，倒是有些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了。
“顾二哥，你让一下，地上有泥。”
慕舟拿着扫帚，憨厚的对他笑着。
顾怀远顿了顿，沉默着抬步离开屋子。
都收拾完后，慕舟去还那身红嫁衣。
这才知道，原来顾怀远竟是已经买了下来。
回来后，她小跑着来到顾怀远面前：
“顾二哥，谢谢你。”
她抱着那身红衣裳，脸色也红扑扑的，眼底是明显的高兴。
顾怀远斜睨了她一眼，轻哼一声，没开口。
慕舟也不在乎他的冷淡。
她开开心心的把嫁衣抱回自己床上，小心翼翼、仔仔细细的叠好，最终收进包袱里。
她从李家离开，除了两身已经洗得发白的衣裳，什么都没有带。
小小的行李就摆放在床头。
熄灯后，两人都没说话。
好一会儿，慕舟才轻声开口。
“顾二哥，我听堂哥说，你们明天要走是吗，能带着我吗？我想跟你一起走。”
“……”
回答她的是沉默。
慕舟再接再厉：
“我没有别的心思，我就是想好好赎罪，报答你的大恩大德，我，我是想好好照顾你才想跟你走的。”
“我会做饭，你想吃什么我都能给你做，我还会打扫卫生，我还能养猪……”
慕舟一下子哑然。
她知道，城里不养猪不养鸡，也不放羊，更不用种地。
她会的那些，在城里一点用都没有。
慕舟不由有些失落。
但她还是不想放弃：
“我其实挺聪明的，学东西特别快，之前学校的老师都夸过我脑子好使，城里需要会什么，我都能学。”
“顾二哥，你就带我走吧。”
顾怀远一直没有出声，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压根不愿意搭理他。
慕舟没办法，只好闭上眼先睡觉。
一大早，顾怀远和顾怀伟就收拾好行囊，准备去火车站。
两人也不是第一次离家，所以也没惊动人，悄悄离开。
顾怀远关上门时，余光瞥向角落里的那张行军床。
女孩缩在被子里，露出毛茸茸的脑袋。
睡得还是那么安稳。
昨晚的话他自然是听到了。
但他不会带她走。
顾怀远收回视线，没有留恋的离开。
火车站。
火车到站后，已经等候多时的顾怀远和顾怀伟两人并未急着上车。
他们排在人群的最后面。
就在这时，顾怀远余光似乎瞄到什么。
他警觉的转头看去，眯着眸子在人群中扫过，随即立刻锁定那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那人也看到了他，转身就跑，赶忙朝着另一个车厢挤去。
顾怀远脸色一黑，拨开人群就要去追，被顾怀伟拉住：
“你去哪？火车马上要开了。”
顾怀远咬牙，语气冷厉：
“该死，那个女人怎么跟过来了？！”
“谁？”
列车员已经在吆喝着让大家赶紧上车，催的很急。
顾怀远看着那个身影也成功挤上了火车，只好作罢，先上车。
伴随着轰隆的响声，火车缓缓开启。
顾怀远也成功将躲在火车连接处的慕舟揪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
他逼近，脸色阴沉冷戾。
慕舟默默后退，最后退到车门上，这才不得不直面他。
她扯开嘴角，笑得尴尬又憨厚：
“顾二哥……”
其实，顾怀远走后，她立马就爬起来了。
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换上衣服，拎起床头的包袱也跟着出了家门。
她先去村长家。
前年，她在地里干活时，遇到了村长家的儿媳妇突然生产，她力气大，抱着人就去了产婆家。
一大一小最终平安捡回一条命。
当时的原主什么都没说，甚至没让李家人知道。
但现在，慕舟决定挟恩图报一把。
一番哭求后，介绍信总算到手。
她沿着地里的小道，抄近路紧赶慢赶，一刻不敢停歇，这才赶到火车站。
也幸好，还有票。
她唯唯诺诺的说出自己忙活了一早上的“英勇壮举”。
顾怀远听得青筋直冒。
每当他觉得这姑娘傻的单纯时，她就能干出一点“惊心动魄”的事来。
谁给她的胆子？
竟然阳奉阴违，先斩后奏直接就追过来。
昨晚她没再继续，还以为是放弃了。
谁知道，是心里已经打好了主意。
斥责的话正要脱口而出，顾怀远余光瞥见她脚上沾了泥又有些开线的鞋。
随即，又注意到她略显凌乱的麻花辫，还有那张红扑扑的脸。
他皱眉：“你一路走过来的？”
慕舟点头。
顾怀远：“……”
他觉得，其实慕舟也挺适合当兵。
她吃苦耐劳这个劲儿，一般人是真比不上。
他和堂哥也是提前雇了拖拉机，给他们送到火车站。
慕舟竟然靠着一双腿就这么走了过来？
哪来的这么莽的姑娘……
顾怀远是真没脾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