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台风过后的嘉禾市,虽然风雨已歇,但满目疮痍的景象无不诉说着昨夜的狂暴。
富民银行嘉禾市分行辖下的所有网点,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影响,尤其是地处低洼地带的,受灾尤为严重。
尽管积水已慢慢退去,但网点内部依旧是一片狼藉,厚厚的淤泥和杂物覆盖了原本光洁的地板,残留的水渍在墙上刻画出丑陋的斑痕。
培训班的课程临时暂停了两天。在分行统一的调度下,王一和所有新员工们,都投入到了帮助受灾网点清理淤泥、恢复营业的战斗中。
第二天下午,王一挥舞着铁锹,将厚重的淤泥一锹一锹地铲入手推车。汗水浸透了他的背心,泥点溅满了裤腿,但他却浑然不觉疲惫,反而有一种挥洒汗水的畅快感,他的目光不时瞥向不远处的乔晶。
此时的乔晶,与台风夜里那个蜷缩在他怀中、恐惧无助的小女人判若两人,她换上了一身深蓝色的工装服,袖口挽到手肘,头发利落地束在脑后,正和网点主任一起指挥若定。
她不仅协调着清理进度,分配着物资,甚至亲自弯腰动手,和员工们一起用力挪动被泥水浸泡过的沉重柜子。
看着这样的乔晶,王一心中充满了敬佩——这是一种对专业、对担当的由衷钦佩,他看到她偶尔直起腰,用手背轻轻捶打后腰时微微蹙起的眉头,心头更是悄然滋生了一丝心疼。
“小伙子,发什么呆呢?这边淤泥清得差不多了,过来搭把手,把这排椅子抬到外面去冲洗!”一个老员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哎,来了!”王一连忙应声,收起心思,快步上前。
清理工作一直持续到傍晚才基本结束,王一回到宿舍,洗完澡走到书桌前坐下,他摊开乔晶让他带回来的那本试点工作手册,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台风夜的情景——窗外电闪雷鸣的恐怖,怀中乔晶颤抖的温暖,以及清晨醒来时两人相拥的尴尬与悸动……
他甩了甩头,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王一的思绪飘得更远了。
王一想到了自己。从一个刚刚毕业、对未来充满迷茫也充满期待的大学生,到如今成为培训班的班长,并且即将被乔晶科长委以储蓄电算化试点工作的重任,这一系列的“机遇”,真的仅仅是因为自己“优秀”吗?
他不否认自己的努力和能力,但冷静下来想想,和他一样甚至比他更优秀的毕业生,在培训班里并非没有——苟家发背景深厚,赵梦萌聪慧伶俐,还有其他不少同学也都各有所长。为什么偏偏是他王一?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因为他是林教授的得意门生,而林教授,是乔晶科长的父亲。
这层看似不经意的“关系”,在他职场的起步阶段,竟然起到了如此关键的作用,它像是一双无形的手,在他背后轻轻推了一把,让他比其他人更早地进入了领导的视野,获得了更重要的机会。
这种认知,让王一的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他感激乔晶的知遇之恩,也庆幸自己有这样的“运气”;另一方面,一种前所未有的现实感也沉重地压上心头——职场,远比他想象的更为复杂。
能力和努力固然重要,但人脉、关系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往往在关键时刻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他又想起了乔晶在台风夜对他说的那番话,关于电算化试点可能遇到的阻力,关于那些保守势力的刁难。
当时他更多的是感到责任重大和跃跃欲试的斗志,但现在,他更深刻地体会到了这项任务背后的艰难和凶险,这不仅仅是一项技术工作,更像是一场无声的博弈。
想到这里,王一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远在省城晋安的许知夏——那个他深深爱恋着的、却又因距离和现实而渐行渐远的女孩。
他曾对许知夏痴迷于省行秘书岗位、对蔡仕德副行长近乎崇拜的态度感到不解、焦虑,甚至有些愤怒。但此刻,站在自己刚刚窥见一角的职场门槛上,王一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理解许知夏了。
她那样好强、骄傲,渴望被认可、被重视,在省行那种高手云集、竞争激烈的地方,她凭借什么去争取机会、去实现价值?
或许,抓住蔡仕德这根“高枝”,获得他的赏识和提携,在她看来,就是最快、最有效的途径。她对权力的仰慕,对地位的迷恋,或许并非完全源于虚荣,而是一种在残酷现实中寻求生存和发展的本能,是一种急于证明自己、不甘人后的强烈渴望。
虽然王一内心深处依然觉得,依靠这种“捷径”存在风险,也未必是长久之计,但至少,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简单地认为许知夏是“变了”、“虚荣了”。
他意识到,刚踏入社会的他们,在面对复杂莫测的职场和未来时,都有各自的迷茫、挣扎和选择,迅速找到办法让自己强大起来,站稳脚跟,或许是当下最紧迫、最实际的需求。
“知夏……”王一抬起手腕,轻轻捻动着那根许知夏亲手为他系上、略显陈旧却承载着无数回忆的红色平安绳,心里默默地呼喊,“你选择的路,或许有你的道理。但我也会用我的方式努力奋斗!我会尽快成长起来,变得强大,强大到足以面对任何挑战,强大到……也许有一天,能为你撑起一片天。你一定要等我!”
就在王一在宿舍窗前心潮起伏,对未来的职场与情感进行着深沉而复杂的思考之时,两百公里外的省城晋安市,翠湖苑小区那套装修精致、环境静谧的单身公寓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卧室里,灯光被调至暧昧的暖黄色,空气中弥漫着情欲过后特有的甜腻气息。豪华宽大的双人床上,许知夏像一只温顺却疲惫的小猫,蜷缩在蔡仕德的臂弯里。
她全身赤裸,薄被只堪堪盖到腰际,露出光滑的肩头和精致的锁骨。脸颊上激情带来的红晕尚未完全消退,眼神却有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蔡仕德半靠在床头,一只手随意地抚摸把玩着许知夏光滑细腻的肩头,脸上带着一种饱餐后的满足与慵懒。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许知夏看似平静的侧脸上,嘴角勾起一抹志得意满的浅笑,语气里充满了惯常的居高临下:“小夏,想什么呢?还在回味刚才的感觉?”
许知夏感觉到了蔡仕德语气里的狎昵,她的身体微微一僵,她不敢表达内心真实的感受——那并非回味,而是一种混杂着屈辱、无奈和一丝自我厌弃的麻木。
她尚未完全适应这种赤裸相对、毫无隐私可言的亲密,更无法像蔡仕德那样将刚才的云雨视为理所当然的享受。在她年轻而敏感的身体感知里,那更像是一场单方面的索取与应付。
她垂下眼睫,避开蔡仕德的目光,含糊地低语道:“没……没想什么。”蔡仕德对她的回答不以为意,反而觉得这是一种小女儿家的羞涩,更添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