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放下了手中的苏打水杯。
杯底与木质茶几碰撞,发出一声轻响,却让所有人的交谈都停了下来。
他看向那位衣着考究的参议员,范登堡。
“范登堡先生,您说的平衡,是指隔着大洋、战火烧不过来的那种平衡吗?”
范登堡傲慢地挺起胸膛,回答得理所当然。
“当然。太平洋够宽,这是我们最牢靠的防线。”
林枫的语速不快。
“那如果,”
“岛国的联合舰队,突然出现在菲律宾以东三百海里?”
“如果,德国的潜艇像狼群一样,开始在美国东海岸,肆无忌惮地击沉商船?”
“如果,强大的英国皇家海军,被拖在北海和地中海,自顾不暇,根本无力驰援呢?”
一连串的“如果”,让客厅里的空气骤然压抑。
艾森豪威尔上校捏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
这些假设,每一个都精准地触及了五角大楼的战略预案里,最深的忧虑。
范登堡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荒谬!全都是假设!根本没有发生!”
他的声音提高了些,带着被冒犯的恼怒。
林枫只是淡淡一笑。
没有再说话。
他知道,对这位参议员来说,只有珍珠港的硝烟才能让他真正醒过来。
就在这片尴尬的沉默中,一个一直坐在角落沙发里抽着雪茄的男人。
忽然把杯子轻轻搁在了桌上。
他第一次真正转过脸,仔细打量着林枫。
那双在无数账本和合同里磨砺出来的眼睛,闪着精明的光。
奥尔德里奇缓缓开口,
“小林先生,您描绘的这出大戏里,”
“哪儿是能下注的好位置?”
林枫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微笑。
他转向这位银行家,抛出的问题让在场好几个人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奥尔德里奇先生,这得看您想押注在哪个角色上。”
“是想做军火合同的融资人,战后重建的贷款方,还是”
他停顿了一下,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有兴趣坐下来,一起商量下一轮世界游戏该怎么玩。”
“比如,用什么钱当筹码,贸易的航道又该由谁来画?”
轰!
这句话,不是在谈生意。
这是在勾勒未来世界的权力版图。
壁炉里的火光,映照在杜鲁门的侧脸上。
他站在人群外围,看着林枫。
看着这个年轻人用,把华盛顿这些最精明的脑袋,一个一个拖进他展开的那幅充满诱惑的图景里。
杜鲁门清楚,今晚之后,这些人会重新审视他,哈里·杜鲁门。
以及他带来的这位,来自东方的“朋友”。
派对结束了,客人们带着满腹心事,陆续告辞。
客厅里只剩下杜鲁门和林枫。
林枫从西装内袋里取出那个薄薄的信封,再次递过去。
这一次,杜鲁门没有丝毫犹豫,接了过来,紧紧捏在手里。
他上前一步,用力地拥抱了一下林枫。
“我的朋友,”
杜鲁门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我不会让你看走眼的。”
林枫回抱住他,这个拥抱很短,却很用力。
分开后,他看着杜鲁门的眼睛,声音压得很低。
“假如有一天,岛国和阿美莉卡真的发生了战争,”
他直视着杜鲁门的眼睛。
“我希望杜鲁门先生知道,我永远和你站在一边。”
“只要能结束战争,任何必须走的路就都是对的。”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玛格丽特跑了下来,脸颊微红,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包装盒。
“小林先生,这是给你的。”
她把盒子塞进林枫手里,又飞快地抬眼问。
“您什么时候离开华盛顿?如果您不忙的话,我可以带您四处看看。”
少女的心思,纯粹又直接。
林枫笑着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精致的密苏里州州徽领针。
他收好礼物,温和地对玛格丽特说。
“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如果需要导游,一定会联系你。”
他保持着恰当的距离,既没有让她难堪,也没有给出任何不切实际的希望。
第二天。
林枫走进了杜鲁门介绍的那位律师的事务所。
他坐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办公室里弥漫着旧纸张、皮革的味道。
他没客套,用下巴点了点对面的椅子。
“杜鲁门先生提过您了。”
克莱顿开门见山。
“具体需要我做些什么?”
林枫坐下,柔软的皮沙发让他微微陷进去,但背脊依旧挺直。
“需要在芝加哥商品交易所开个账户。”
“用五万美元本金,做多铜和橡胶的12月期货。”
“十倍杠杆。”
克莱顿正准备推眼镜的手指,“啪”一下撞在镜片上。
他整个人定住了。
五万美元,十倍杠杆,那就是五十万美元的盘子!
用一个他几乎一无所知的东方人的名义?
这不是投资,这是用身家性命在赌桌上玩俄罗斯轮盘!
他甚至怀疑杜鲁门是不是被一个骗子给骗了。
林枫没有理会他的震惊,继续规划。
“盈利的百分之二十,在特拉华州注册一家‘太平洋贸易公司’。”
“所有法律文件,寄到这个香港地址。”
他递过去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
克莱顿的目光下意识地跟着纸条移动,脑子却在飞速运转。
盈利注册公司离岸地址这是洗钱?
“剩下的利润,一半继续投入股市,买杜邦和通用动力的股票,长期持有。”
“另一半,存入一个你帮我设立的信托账户。”
克莱顿终于放下了手,靠在椅背上。
他看着林枫,那锐利的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欣赏。
这是一个缜密到可怕的计划,赚钱,洗钱,投资,资产隔离,一环扣一环。
但他还是问出了关键问题。
“小林先生,你凭什么确定,期货一定能赢?”
“你知道十倍杠杆下,只要市场有百分之十的逆向波动,你的五万美元就会瞬间蒸发吗?”
林枫站起身,拿起了放在桌边的礼帽。
他戴上帽子,转身看向克莱顿。
“克莱顿先生,您相信有人能预知未来吗?”
这个问题,让克莱顿无言以对。
林枫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疯狂的赌徒。”
“如果一切如我所料,这个星期结束前,你就能赚到比去年一整年还多的钱。”
“我的佣金,是利润的百分之十五。”
门在身后关上。
克莱顿独自坐在办公室里。
看着林枫留下的那张写着期货品种和合约月份的纸条,久久没有动。
疯狂的赌徒?
不,这分明是对未来有着绝对信心的布局者。
最终,他拿起桌上的电话。
是我!给我接芝加哥的交易席位!对,立刻!”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无比狂热。
“另外,动用我的私人账户,同样,铜和橡胶,跟单百分之十!”
他挂掉电话,又立刻拨了另一个号码,语速快了不少。
“给我订一张今晚去芝加哥的火车票。对,夜班车。我要亲眼看着。”
林枫走出了律师事务所,下午的阳光有些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