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的话语,洛九月猛然抬头,而眼中似乎有着一闪而逝的晶莹。
随后,她重重点头,露出了最为璨烂的笑容
这让站在她面前的安忆秋在心中舒了口气。
嗯,总算拆了一颗炸弹。
在她看来,洛九月在这次校园祭中太过活跃,进而,她也必然会积累太大的压力。
不过看对方的状态,对方是享受这种状态的,因为她可以证明自己,可以被别人依靠。
如果将这次校园祭看作一场冒险与试炼,那么她大概率会将自己视作其中的勇者。
但——
凡事都具备两面性。
她在收获认同感的同时,必然会承担相应的压力。
如果她搞砸了怎么办?
那么曾经那些支持她、认同她的人会不会反过来指责她、否定她?
这样的情绪不断积累,必然会造成她心理上的严重负担。
其实安忆秋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最终却选择不去点破。
因为在她看来,洛九月的表现很出色,就算出问题了也能在第一时间弥补,几乎可以不造成任何负面的影响。
但现在看来,自己似乎又一次在决定上出现失误了。
不过从这件事上似乎也能看出洛九月的态度——
她选择向自己倾诉,而不是其他人,或许,在对方心中,自己是森华高中内最值得信赖的人。
嗯……听起来似乎有点耳熟,而且感觉也不太妙,但事实却是如此,貌似很难再去改变。
不仅如此,洛九月也并未选择在昨晚和自己倾诉,反而选择了这个时间节点——
晚会即将开场。
这说明在她的心中,超自研远比高一三班更重要。
特色咖啡厅可能带来的失败还在她自己能够承认的范围,但超自研层面的失败会让她的情绪高墙彻底崩塌。
大概因为超自研代表的是她的魔法少女生涯吧。
那,也是她为了想要被他人认可、从姐姐的阴影中走出而迈出真正的第一步。
想到这里,她情不自禁的抬手摸摸对方的头顶:
“不要紧张。”
她的声音仍旧很轻、很柔:
“至少,我比你差,要是被批评,也是最先去批评我。”
对于她的自嘲,洛九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安前辈,你没有必要这样自黑吧。”
“而且……”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既象是在尤豫是否要这样说,又象是在组织自己的语言:
“我感觉你的前半句很象是一个爱操心的、慈祥的母亲,可后半句却象是一个颓废的大叔。”
“不,不是大叔,是一个颓废的阿宅,我已经通过这个形象脑补出一个画面了——”
“前辈你坐在没有开灯的房间,对着面前的计算机一边傻笑,一边喝着冰镇可乐。”
面对洛九月的吐槽,安忆秋的头顶缓缓浮现出一个问号。
嗯?大叔?阿宅?
你怎么看出来的?
不对不对,混蛋,你把年龄搞错了啊喂!
我看起来就有那么老吗?
我表现出来的动作、神态以及性格已经超过了三十岁吗?
表情愈发僵硬,心情愈发糟糕,以至于她抚摸对方头顶的动作在此刻都不知不觉的停下。
看着她的表现,洛九月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而不远处的商见心的右手几乎拖出残影,下一秒,闪光灯的光芒陡然乍亮。
安忆秋没有理会那边的商见心,而是右手食指曲起,对准洛九月的脑袋就是重重一下:
“哎呦!”
洛九月一声惊呼,而安忆秋则是一声冷哼。
她摆出独属于前辈的威严,用严肃的口吻教训道:
“禁止拿前辈开玩笑!”
说到这里,她似乎有点绷不住脸上的表情,旋即在洛九月的表情有些呆愣之时也笑了出来。
见此,洛九月脸上的错愕仿佛成了名为“笑容”的火焰的助燃剂,就连不远处的商见心嘴角都略微勾起。
目前看起来有些昏暗也有些空旷的操场上,独属于三人的角落气氛变得欢快起来。
虽然不时有人路过,并用好奇的目光看向站姿位置都有些奇怪的三人,但她们现在并不在意。
几秒后,被洛九月松开袖子的安忆秋转回身去,继续向着体育馆的方向前行。
不过此刻,她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声感慨:
青春,真好。
等等,不对,我好象正青春吧?
就算是按照我的真实年龄来算,我也算是青春,对吧?
那我这一副大叔般的感慨口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被洛九月那家伙感染了?
不行不行,要注意,要及时调整。
此刻,安忆秋在心中用着大量的废话进行吐槽。
但她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为了调整心态。
不,用调整这个词似乎并不准确——
或许,用“逃避”喝“埋藏”这两个词更加准确。
她对于洛九月和商见心、岳毓盈她们不同,不是以愧疚为出发点,所作所为都是补偿。
而是以一个新的身份、新的开始作为起点,和对方相处。
或许,洛九月才是安忆秋在生活发生剧变认识的一个“朋友”。
或许二人的开始源自一场交易,源自利益的交换。
但现在,利益已经消失,二人的关系也在一点点变得纯粹。
那么自己又该如何去看待这份友情?
想到此处,一道道沐浴着熊熊烈火的身影在她的记忆中蠕动、生长,一声声源自过去朋友和同学的嘲弄在她的耳边开始回荡。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大声的用吐槽的方式填满内心的空缺,避免那些异样的、不好的情绪在她不注意的情况下占据空位。
所以,我究竟从当年的事情中走出来了吗?
应该走出来了。
否则我不会有接下来的大学生活,也不会有现在的自己。
但自己似乎并未完全走出,
因为伤疤仍旧留在心底,深渊仍旧存在,只是自己已经可以欺骗自己、假装看不见了。
而且,当年那场灾难的细节究竟是什么?
自己的记忆几乎已经确认出了问题——
遗忘,是最大的恐怖。
难道,正是因为遗忘,自己才迟迟不能从过去的阴影中脱离?
呵,自己又在给自己找借口了、
想到这里,安忆秋微微抬头,看向了尚未真正黑去、仍旧保有一丝深蓝的天空。
或许,自己也该回一次故乡、回一次月川了。
哪怕不为其他,也应该回去了。
至少,要给自己的父母扫一扫墓。
带着这样的想法,她步伐中的轻快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不易被人察觉的沉重。
直到——
“呀哈罗,你们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