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在传输能量的通道都因为夭女的这句话停顿了，夏九思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说些什么。
又不是像自己一样，死亡之后还能够一切重置，重新开始。
虽然夏九思很不想承认，但就算是自己都没有办法做到让其他人死而复生。
至于孙羽那样的治愈能力到后面竟然能够携带一次复活的机会，那是因为本质上特殊，实际上那所谓的死亡并不是真正的死亡。
这一点夏九思之前研究过，在其他人的眼中，是死亡，但实际上规则锁住了最后的一道生机，根本算不上真正的死亡。
如果直接被弄成了碎渣滓，也是没有办法复活的。
而刚出生的小夭也不过是一个普通婴儿罢了，怎么可能会复活过来。
“听上去是不是觉得难以置信，但确实是这样的，刚出生的我就已经死亡了，你在这个世界中看到了那个放着我头颅的棺材吗。”
这个一点还是知道的。
“那棺材更早之前就有了，在我出生后就存在的，为的就是埋葬当时已经死亡的我，所以棺材才会是那样的规格，只是没想到没有能够成功埋葬刚出生的我，却埋葬了未来的我。”
就像是一个命运的轮回，终究还是会到来的。
“当时的我已经下葬了，甚至他们都已经打算动土将我埋了的时候，他们却听到了婴儿的声音，那你猜，当时的那些人是怎么做的。”
“加快埋葬的速度。”夏九思说道。
夭女盯着夏九思看了好一会儿后才说道：“你说的没错，听见婴儿的声音后，他们不但没有停下来，甚至还加快了掩埋我的速度，他们觉得已经死亡的人就不应该再发出任何的声音，一旦有声音出现，那就是要发生恐怖的事情。”
“所以你不是所谓的复活，只是当时呈现出一种假死状态。”夏九思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之前夭女那话确实是有点故意诱导的意思了，现在这么一说的话，就合理多了，从头到尾都没有所谓的真正的复活。
夭女笑着说道：“你说得对，我确实不是真正的死亡，在现在的视角看来的话是这样，但在我存在的那个时期呢，那些愚昧的人会相信人其实是有假死的情况吗，尤其他们还是那种会做出献祭举动的人。”
确实是这样，那些人不会意识到这些，他们只会想到这是一个“死而复生”的人，如果这个人甚至还没有任何的感情表现的话，看上去就更像是一个活死人了。
“而我娘在听见我的声音后，第一时间就跑了过来，尽管当时的她很虚弱，但她还是跳下了坟坑，将我的棺材挖了出来，甚至在所有人阻止的情况下，还是将棺材打开，也抱出了里面的我。”
一个被所有人判定已经死亡的婴儿却重新活着出现在眼前，在那些愚昧的村民眼中，这简直就是灾厄的本身。
棺生子都能够被人视作是不祥的，更别说是小夭这样的存在。
所以那些人畏惧的不仅仅是小夭没有情感这一点，还有就是因为那些人都知道，小夭是被从棺材中挖出来的，是一个本该死去的人。
她是一个怪物，是在的源头，是不祥的存在。
那之后，村子中但凡出现一点的问题，都会被怪罪到小夭的身上。
虽然除了母亲之外的其他亲人对小夭也很好，但他们之间就好似缺了一点什么，只有施姐的爱是毫无保留的。
“他们觉得我死而复生是不祥，本就是注定早夭的命格，偏偏有人要逆天改命，将我夺回来，那是对天地的一种蔑视，所以为了能够让我接下来能够平安活下去，便要以夭为名，欺骗天地。”
告诉天地，自己其实已经死亡了。
但显然这种欺骗并没有能够维持多长的时间，当村子中的灾难累积到极点，当他们找到一种存在于古籍中的办法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小夭。
“我的出生并不是被期待的，我知道的。”夭女此时的身体已经有点摇摇欲坠，她的身体也变得有几分透明了，但她却还是坚持不懈地在说着。
“你看到的都是娘对我的喜爱，但你知道我为什么刚出生就会死亡吗。”
夏九思摇头。
你死而复生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死，我又怎么会知道。
“原来还是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啊，那看来之前的我对你还是没有完全信任啊，但我不一样，我还是比较信任你的。”
此时的夭女还是没有害怕的情绪，甚至此时还想要笑，她也确实是在笑的，只是那笑容之中没有任何的温度：“是娘哦，是娘捂住了我的嘴巴，是她想要我死。”
“……”夏九思。
这话说出来谁会相信呢。
给那些村民说，那些村民会相信吗？
他们不会。
因为他们亲眼见证过施姐对夭女究竟是多么的爱。
祂不会相信，那些不断出现在这里的天选者不会相信，就算是夏九思，也是意外的很。
那听上去真的是可笑又疯狂。
“我生而知之。”
施姐总以为夭女是不知道的，但实际上夭女什么都知道。
但是她没有情绪，尽管生而知之，但她却没有任何的感情。
所以在面对施姐杀害自己的时候也没有任何的情绪，只是看着这个所谓的母亲。
夭女始终都不能够理解那时候的施姐在想什么，为什么将自己生下来，为什么生下来后，第一时间想做的是捂死自己，又为什么不顾一切地救回自己。
听上去很荒诞，但这确实就是施姐在做的事情。
“你说，当时的她在想什么呢。”此时的夭女半边的身体靠在夏九思的身上，她已经有些站不稳了，所以需要依靠着夏九思才能够站立。
但很快就算是有夏九思作为支撑，还是在不断下滑。
最后夏九思坐下，让夭女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就像曾经小夭靠在施姐肩膀上一样。
“我不知道。”夏九思自己都没有所谓的父母，而养育自己长大的那两个又是个不正常的，所以自然不能够理解这其中究竟有什么样的特殊想法。
“好吧，有点可惜。”夭女好像也并不是很关心这个问题。
“她一直想要看着我长大，你说我现在长大了，她见到我后，还能够认出我来吗。”
“你们两个是魂飞魄散，不会在天地世间还有任何的存在痕迹。”
“……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扎心的，都这种时候了，不能够说一点安慰我的话吗。”
“那你需要吗。”
“不需要。”
“那就没有必要了。”
“你这家伙还能够有朋友，简直就是奇迹。”
“你也是我的朋友。”
“可别，我没有朋友，现在不会有，过去不会有，未来，嗯，好吧，我已经没有未来了，你我之间只是一场交易，我给你需要的，而你帮我解脱。”
娘，你看，我真的有很努力地在好好活下去，我真的活了很长的时间。
我也听了你的话去学习，去融入到这个世界中。
我有很好的去感受什么是情绪，也很努力的想要掌握情绪。
这一点，我做的很好很好的。
所有的人以及诡异都被我欺骗了。
所以啊，你看，我是不是很厉害呢。
这样的话，我算不算完成了你的要求，好好活下去的要求。
所以你不能够怪我放弃自己。
夭女太累了，那是一种从施姐消失之后就存在的感觉，她很累，每时每刻都很累，精神上的疲倦。
“你觉得我是怎样的存在？”夭女挺想知道，夏九思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你活得很好。”夏九思似乎很清楚夭女想要的答案是什么。
果然在听到这样的回答后，夭女很开心。
“我也这么觉得。”我觉得我活的很好。
夭女大半的身体都已经消散了，她随时都会从这片天地消失，而后这里会崩溃。
这本就是依附夭女所存在的一片虚实空间，在夭女消失的时候，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你要小心了，其他家伙可不会像我这么好说话，祂也不会坐以待毙。”
“嗯。”
“替我狠狠揍祂一顿。”
“只是揍一顿，你就满足了吗。”
“那就让祂消失吧，彻底消失的那种，比我还彻底的那种。”
“我可以试试。”
“不行，你得成功，必须成功。”
“做不到。”
“喂喂，过分了，我这都要消失了，还是因为你消失的，结果你连一句应付我的话都不愿意说吗。”
“你没有情感，感受不到浙西情绪。”
“这不是你的借口。”
即便是在这个时候，他们还是这般拌嘴。
这不是爱情，他们之间也不会存在爱情。
就当是那无数次重置中相伴的一种祭奠吧。
当最后一丝本源被吸收的时候，夭女彻底消散了天地间，铅华回到夏九思的发丝之间。
周围的天空在崩碎，地面在开裂，这里的一切都在消失。
而夏九思却没有在第一时间离开，直到百科书本之中射出的光华刺痛了夏九思的双眼。
夏九思与夭女说过很多的话，这一世的，前面那无数次重置的。
而他听到的，夭女留下的最后的话却是：“娘，我疼。”
我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