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觉得，如果“世界末日”有气味，那一定是混合了臭氧的焦糊味、钢筋水泥的粉尘味，以及一点点……隔壁老王早餐摊上煎饼果子彻底烤糊了的味道。
他此刻正站在昆仑核心区域——如果这片仿佛被熊孩子蹂躏过的积木堆还能称之为“区域”的话。脚下的地面不再是坚实的岩石，而是像劣质果冻一样微微颤抖，踩上去还有种令人牙酸的“咕叽”声。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深处透出令人心悸的斑斓光芒，时不时还有几缕扭曲的、像是把章鱼和挖掘机零件扔进搅拌机后生成的能量触手探出来，张牙舞爪。
“我说……”陆铭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尽管那里并没有眼镜可以推，“这工程质量，当年是哪个外包队干的？监理呢？吃回扣吃到自己家要塌了？”
他试图用吐槽驱散那几乎要凝固空气的绝望感。就在几分钟前，昆仑核心那本就岌岌可危的平衡被彻底打破。西方那帮家伙，具体点说，是海伦娜麾下的精英小队，不知道用了什么黑科技，像用吸管嘬珍珠奶茶里的珍珠一样，强行从核心裂缝里抽取着磅礴的能量。每一股能量被抽走，裂缝就扩大一分，整个昆仑山体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姜炎半跪在一旁，手指紧按着地面，脸色苍白得像刷了层腻子。“地脉……彻底乱了！”他声音发颤，“像被人用棍子捅了的马蜂窝！不，比那还糟！像……像……”
“像你上次炼丹炸炉后厨房的下水道？”陆铭精准补刀。他试图运转体内的造化之力去安抚周围暴走的能量，但那感觉就像试图用一把小汤匙去舀干决堤的黄河，刚引动一丝，就被更狂暴的能量乱流冲得七零八落，胸口一阵憋闷，差点当场表演一个“陆铭喷血”。
玄璃静静地站在他侧前方，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但那紧握的拳头指节已然发白。她深紫色的瞳孔倒映着崩坏的景象，没有任何言语，只是周身散发出的寒气又凛冽了三分，脚下蔓延开一小片冰霜，暂时冻结了几条试图爬过来的能量触须。她微微侧头，用余光确认陆铭的位置，这个细微的动作几乎成了她的本能。
“省点力气，”姬承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电流干扰的杂音，但那股子“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味儿没变，“能量被强行抽取，引发了全球能量网络的共振。秦卫疆刚传来消息，纽约、东京、上海……多个主要城市出现大规模空间裂缝，怪物涌出，通讯大面积中断。”
陆铭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些繁华都市沦为炼狱的景象，林倩那张带着书卷气的温婉面孔一闪而过，让他的心猛地一抽。他强迫自己冷静，开始飞速计算：“也就是说，海伦娜这老娘们不仅要在昆仑搞拆迁，还顺便给全球来了个‘惊喜大礼包’？”
他的吐槽刚落，异变再生。
地中海上空的影像，通过“百灵鸟”拼死维持的、时断时续的全球监控网络，模糊地投射到陆铭手腕上一个同样时灵时不灵的便携终端上。
只见那座名为“新奥林匹斯”的浮空基地，在吞噬了来自昆仑的巨量能量后，如同充气过度的金属堡垒，庞大的躯体爆发出难以直视的强光。无数复杂的金属结构如同活物般蠕动、伸展、重组，最终定型为一个更加宏伟、更加狰狞、通体流淌着能量符文的完全体。它巍然悬浮于高空，投下的阴影仿佛能覆盖整个海洋，散发着如同实质的神威——或者说，是一种令人作呕的、冰冷的压迫感。
“旧时代的蒙昧与混乱，于此终结。”她的声音像是冰冷的金属摩擦，“凝视深渊的蝼蚁们，新神的纪元已经降临。跪伏，臣服，迎接你们的命运。违逆者……即是尘埃。”
那语调，那用词，让陆铭瞬间想起了他大学时被迫观看的、演技浮夸的古典话剧。
“噗——”他没忍住，笑出了声，虽然这笑声在周围崩坏的环境里显得格外不合时宜，“不是吧阿sir？这台词……是从哪个三流玄幻网文里抄来的？还‘新神的纪元’？她下一步是不是要宣布成立‘神圣赫拉帝国’，然后发行印着她头像的纪念币？”
姜炎被他逗得想笑，又牵动了体内紊乱的能量，咳嗽起来，脸憋得通红。连玄璃的嘴角都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周身的寒气似乎都淡了一瞬。
姬承的通讯再次接入，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无奈：“……她成功了。至少在声势上。全球范围内的恐慌指数正在飙升，很多地区的秩序……崩溃了。”
陆铭收起笑容，看着终端屏幕上那座散发着不祥光芒的“神域”，又看了看周围不断崩塌、渗出怪物的昆仑核心。他深吸了一口混合着焦糊、粉尘和臭氧的“末日空气”，感觉肺管子都在抗议。
“行吧，”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尽管那里并没有灰，“甲方爸爸要求‘神权统治’，乙方施工队觉得图纸有问题，容易导致楼盘整体塌方……看来这最终验收，是没法愉快地进行了。”
他眼神扫过努力平复气息的姜炎，扫过如同冰雕般守护在前的玄璃，最后望向通讯器，仿佛能透过它看到正在某处指挥若定的姬承。
“兄弟们，”陆铭扯出一个有点难看的笑容，“看来这‘屌丝逆袭拯救世界’的剧本，演到最后，还得加班啊……而且，还没加班费。”
他的语气依旧带着吐槽，但那双逐渐清亮的眼睛里，已再无半分迷茫和侥幸，只剩下被逼到绝境后，属于平凡人的、执拗到底的坚韧。口袋里的玉琮微微发烫，仿佛在回应他这不合时宜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