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欧阳冶的脸从涨红变成了铁青，又从铁青，慢慢转向了煞白。
他嘴唇哆嗦，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钻木取火？
他堂堂天南盟首席炼器大师，浸淫火法锻造之术两百馀年，到头来竟被一个黄毛小子比作茹毛饮血的原始人。
“你……你……”欧阳冶指着江龙，手指抖个不停。
“我什么我？”江龙把等离子焊枪在手里抛了抛，像把玩新奇玩具。
他一脸无辜望向欧阳冶：“大师，别生气。就是技术交流罢了。”
“你懂什么叫炼器！你这不过是投机取巧的邪道！”欧阳冶终于吼了出来，声音嘶哑，透着疯狂。
他猛地转身，不再理会江龙，而是将自己全部的灵力，疯狂地灌注进那团地心火中。
火焰暴涨，将那块已经被烧得半红的矿石彻底吞没。
“喝！”
欧阳冶双目赤红，抡起锻造锤，如同疯魔一般，一锤接一锤地砸了下去。
铛！铛！铛！
密集如雨点的锤音响彻广场，每一锤都倾尽了他毕生的修为和尊严。
火星四溅，碎屑纷飞。
台下的修士们看得心惊胆战，这已经不是在炼器了，这简直是在拼命。
主座上，陈万里冷笑一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在他看来，无论那小子用了什么妖法，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真正的法宝，讲究的是灵力亲和，是符文刻画，是千锤百炼后的灵性。
角落里，江龙打了个哈欠，重新坐回了沙发。
“阿狸，计时，看看这位大师要多久。”
“好嘞姐夫。”阿狸在平板上点了一下，一个三维投影的计时器凭空出现，开始走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广场上的气氛压抑得可怕。
整整一个时辰后，欧阳冶终于停了下来。
他全身的衣袍都被汗水浸透，整个人象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脸色苍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
但他眼中，却闪铄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狂热光芒。
在他身前，一柄通体赤红，剑身流淌着火焰纹路的长剑，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
剑身周围的空气微微扭曲，散发着灼人的热浪。
“下品灵器！成了！”
“不愧是欧阳大师，顶着压力都炼制出了灵器！”
台下爆发出一阵欢呼。
欧阳冶大口喘着粗气，他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挑衅地看向江龙。
他承认，对方的火焰很诡异，很强大。
但那又如何？
没有锻打，没有淬火，没有符文，炼出来的终究是一滩废铁。
而他，炼出的是一柄真正的灵器！
江龙连眼皮都没抬，只是对着计时器努了努嘴。
“一个小时零三分二十一秒。效率有点低啊。”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那个被阿狸拖上来的银色金属方块前。
“好了，大师表演完了，该我们了。”
江龙在那方块侧面的触控屏上点了几下，调出了一个设计图。
那是一柄造型简洁，充满现代感的匕首。
“姐夫，材料配比和结构力学模型都加载好了。”阿狸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江龙点点头，对着机器挥了挥手。
“开始吧。”
他按下了一个绿色的激活键。
嗡——
银色方块发出一阵低沉而平稳的嗡鸣声，机器顶端的一个开口亮起，之前被江龙融化的那滩铁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了进去。
机器内部传来一阵细微的切割和打磨声。
三分钟后。
“叮。”
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响起。
机器侧面的一个传送带缓缓伸出，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十柄一模一样的匕首。
每一柄都长约三十公分，刀身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哑光黑色，线条流畅而冷硬，充满了工业美学带来的暴力质感。
没有灵光，没有符文，甚至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
就象是凡间铁匠铺里最普通的铁器。
全场又静了下来，气氛古怪。
所有人都看着那十柄匕首，又看看欧阳冶身前那柄火焰缭绕的赤炎剑，表情古怪。
“这……这就完了？”
“那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跟下蛋似的，一下子出来十个？”
“看着是挺唬人，可连一点灵气都没有，不是废铁吗？”
主座上，陈万里终于忍不住了，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江龙，声音中充满了讥讽。
“小子，你这所谓的‘炼器’，就是弄出这些毫无灵性的铁片子？”
“这就是在侮辱炼器之道！”欧阳冶也找到了底气，厉声呵斥。
江龙拿起一柄匕首，在手里掂了掂，然后看向陈万里。
“这位……陈总对吧？你说这是废铁？”
“难道不是吗？”陈万里冷笑。
“这样吧。”江龙把匕首抛给旁边的一个执法队员，“劳驾，拿去给欧阳大师那柄宝剑砍一下，验验货。”
陈万里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正合他意。
“好！就让你死个明白！”他对着台上一个护卫喝道，“陈三，去！用欧阳大师的赤炎剑，把那堆废铁给本家主砍成碎片！”
“是！”那名筑基后期的护卫应声上前，从欧阳冶手中接过赤炎剑。
灵力注入，赤炎剑顿时发出一声嘹亮的剑鸣，剑身上的火焰纹路仿佛活了过来，熊熊燃烧。
另一边，那个执法队员也拿着那柄黑色的战术匕首，走到了广场中央。
所有人都摒息看着。
“砍！”陈万里厉喝道。
陈三怒吼一声，双手持剑，用尽全身力气，携着万钧雷霆之势，狠狠地朝着那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黑色匕首劈了下去！
他仿佛已经看见那柄“废铁”被劈成两半。
叮！
一声清脆到极致的，如同玉珠落盘的声响。
全场人都愣住了。
预想中火星四溅，铁片纷飞的场面没有出现。
陈三保持着挥砍的姿势，僵在原地。
他手中的赤炎剑，剑身从与匕首接触的地方，出现了一道细密的裂纹。
裂纹迅速蔓延。
咔嚓……
在一片死寂中，欧阳冶耗费一个时辰心血，赌上毕生荣辱锻造出的下品灵器——赤炎剑，从中间齐齐断裂。
上半截剑身，无力地掉落在地，发出一声空洞的“哐当”声。
而那柄黑色的战术匕首，连一道白印都没有留下。
“嘶——”
全场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欧阳冶如遭雷击，整个人晃了晃，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眼神涣散。
江龙慢悠悠地走过去，从那个已经吓傻的执法队员手里，拿回了自己的匕首。
他走到旁边一块测试用的，人头大小的玄铁石旁。
那玩意儿是专门用来测试法器锋锐度的，坚硬无比。
江龙拿着匕首，就象在削一个苹果。
唰唰唰。
没有灵力，没有技巧，只是单纯地挥动手腕。
坚硬的玄铁石，在那柄黑色匕首下，就象一块豆腐。
一片片薄如蝉翼的铁片被削了下来，掉在地上。
转眼间，一块玄铁石就被削得干干净净。
江龙吹了吹刀刃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然后看向面如死灰的欧阳冶，淡淡地开口。
“大师，我再给你科普一下。抛开那些花里胡哨的能量学不谈，决定一件兵器基础性能的，是材料。”
“我这个，叫高密度碳素晶格合金，军工品质，一体成型，专治各种不服。”
江龙把匕首收了起来，一脸惋惜地摇了摇头。
“所以说，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
“这是科学的胜利，是工业对小作坊的降维打击。”
“噗！”
欧阳冶再次喷出一口逆血，他指着江龙，嘴唇翕动，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他眼中最后的光彩彻底熄灭。
这位天南盟的首席炼器大师，道心，碎了。
他踉跟跄跄地转身，失魂落魄地走下高台，背影萧索，象一个输光了一切的赌徒。
整个天元广场，鸦雀无声。
陈万里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死死盯着台上的江龙，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