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背着木子,沿着一寂静阴凉的幽谷,飞掠般驰行着,山风自两侧峭壁间穿过,带着湿意和凉意。
从他汗湿的鬓角一路吹入他心底最深处。
紧贴在他背上的那具身躯,逐渐又从滚烫的灼热变得冰冷,从柔软变得僵硬。
而此时,木子,微微睁开了眼,那双原本清亮灵动的眼睛,恍若蒙了一层水雾,虚弱得几乎看不见焦点。
但,近在咫尺的李洛侧脸,汗流浃背的模样,她却是看得感到清清楚楚,他的心急如焚般的火热,驱散了些她的寒意。
那日,她从这里,背着他上山,现在,他背着她下山,又到了这里。
木子费力地弯了弯唇角,像想笑,却只勉强勾起一点弧度,她张了张嘴,艰难才吐出一声。
“洛……”
声音很轻,微不可闻,风一吹就不知散到了哪里去。
李洛听到了,脚步慢慢放缓,侧头一望,见苏醒过来的她,一怔,眼中却无丝毫喜意,因为她此刻的模样,在他眼里,如若回光返照。
木子注意到那转瞬而逝化作微笑的表情。
“我……是不是……快要死……”
李洛摇头。
“不,你再坚持一下。”
木子听此,又笑了笑,嘴角不动,眼中,多了缕笑意。
“你骗我……和昨晚一样……”
“我之前……都听见了……你和巫说的话……”
“我要和阿母一样……”
李洛没等她说完。
“不,不会的,你想想,我那天,也快死了……你,千万别睡。”
李洛说后,正欲迈开脚步,继续前行的时候,身后的少女,又开了口。
“洛……别走了……”
“我坚持不住了……真的……”
“带我回去吧……”
“我想见巫……见水叔,石叔……见小草,藤……”
然而,话音未尽。
噗!
一口血,从她唇间喷出,那血不是红的,而是污浊的黑,溅了李洛一脸,顺着他的下巴,脖颈滑下。
李洛一木
少女一愣。
“洛……抱歉……”
声音带上些哭腔,非因眼前之所为,随之,有泪,有血,黑色的血泪顺着她两个眼框流下,不仅如此,鼻,耳,同时渗出墨黑的血,七孔流血,接着,就再度晕却了过去。
气息羸弱,濒危将死的模样。
这瞬,世界仿佛被什么止住,静得连风声也消失了,彻底僵在原地的李洛,一片混乱的脑海中,疯狂思索着现在该怎么办,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最后。
他唯一能想到的是自己体内的清气,同时也想到,先前巫那如水般不断涌现的青芒,而他,昨天才堪堪外放出丝丝缕缕……
心念转动间,木子的情况已是一息万变。
李洛没有选择继续前行,赶去那遥不可及的西荒大部落,也没有选择返回瑶族部落,带木子去见她的族人最后一面,而是抬眼环顾四周,转身折入一旁的山林。
本想简单找处僻静相对安全之地的他,这才发现,附近环境有些熟悉,脑海有模糊画面闪过,他不由继续深入,不久后,一片焦土般的枯萎林地,展现在眼前。
此处,正是李洛穿越过来的地方,他的目光在周围环境中快速掠过,他在查找,查找那尊极不寻常的“石象。”
只是,焦木残影间,石头倒是有,但并没有类似古像的存在。
另外,他也发现,此处和前世一样都是幽谷,实则天差地别的,简单的说,此处幽谷,比前世的幽谷,大了数十倍不止,且幽谷之外,尽都是通天般的巨峰。
李洛环顾无果,也没有象前世那样尝试挖掘地面看看,若是有时间,他自然想要掘地三尺看看,只是,现在,时间已经容不得再浪费。
他寻了处被火灼得发白,较为平整的地面,将背上的木子轻轻放下,此时的少女,呼吸已轻得微不可闻,如将熄灭的烛焰一般,整个肩膀的乌黑已经蔓延至衣服下。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复上木子那片发黑的肩侧,掌心触到她皮肤的刹那,他的精神感知只觉冰和火两种不同的感受同时涌上,冰冷是她残存的气息,灼热是毒的侵蚀。
双目缓缓闭上,他开始重现昨日那般对体内清气的牵引,让其离体而出,这是第三回了,前两次,他如稚童学步,步履维艰,这一次,虽仍未完全纯熟,却已不象先前那般困窘。
体内流动的清气不再如乱丝般飘散,其走向已略显顺遂,只是量仍稀薄,系若晨雾,他摒息凝神,缓慢的,谨慎地牵引,随后,令他短暂松了口气的,清气顺利成功离体。
呼。
丝丝缕缕的清气自他掌心冒出,像从混沌生出的微光,细弱,却澄净,随即便触及木子肩头的伤处,下一瞬。
滋——!
不同先前巫用青气涌入木子体内,清气触及到木子的伤口,立即产生剧烈的反应,水火不容般的,从她肩旁出,更有如被点燃般的冒出一股漆黑之气。
那黑气如墨翻涌,恶狠狠朝清气扑去。
李洛身体猛地一颤,他清楚地感知到,清气正在被一点点蚕食,那黑气之毒,不是单纯的腐蚀,还有着一种诡异的吞力,吞生机,吞生命!
李洛牙关一咬,强行稳住心神,不让意念乱丝,他继续引动清气,让更多的丝缕渗向少女体内,清气一寸寸深入,黑气一层层翻涌。
噗。
某瞬,清气越过重重黑气阻碍,再突破某层莫名如薄膜般的屏障后。
轰!
这瞬,李洛只觉自己整个识海一震,接连清气的精神感知被拉扯得发疼,差点因此断线,而当他忍过不适后,脑海中,忽然亮起一幅景象。
是内视图,不是自己的,而是木子的,无数经脉交错纵横,然而,骇人的是,就如前些日子,李洛内视自己时看到无数破损经脉,现在,木子体内。
遍布无数经脉的是无数缕漆黑的气,那些气纠缠在经脉之中,浓得凝若实质,象一条条蛇,黑蛇,毒蛇,在她的身体里缓慢游走,腐蚀,啃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