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会?”沉兰心捂着小腹,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声音都带着颤斗,“当初大夫说,我的身体已经不能再怀上孩子了啊!”
老大夫捋了捋下巴的胡须,温和解释道:“理论上确实如此,夫人先前的体质确实不易受孕,但凡事皆有意外。许是这些年调养得当,身子骨渐渐康健,机缘巧合下便有了身孕,也是冥冥中的缘分。”
“那这次怀孕,会不会对她的身体有什么影响?”裴云铮连忙追问,眼底的担忧丝毫未减,“会不会有危险?”
“大人放心。”老大夫摆了摆手,语气笃定,“夫人如今的身体底子很是健康,只是受孕不易罢了,既然怀上了,便与寻常孕妇无异,只要好生静养,按时调理定能平安生产,不会有什么大碍。”
听到这话,裴云铮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长长舒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她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老大夫,数额远超诊金。
老大夫连忙摆手:“裴大人,这给多了,诊金用不了这么多。”
“多的便是答谢您的吉言与辛劳。”裴云铮笑着说道,转头吩咐顺财,“顺财,送老大夫出去。”
“好嘞,老爷!”顺财应声上前,躬敬地引着老大夫离去。
院子里再次响起欢腾的声音。
岩哥儿蹦蹦跳跳地欢呼:“哦耶!我真的要当哥哥了!以后我可以带小弟弟小妹妹玩了!”
裴云菁也跟着雀跃:“耶!我又要当姑姑啦!这次一定要给小宝宝做最好看的虎头鞋!”
彩云彩玉两个丫鬟也满脸喜色,齐齐躬身道:“恭喜老爷,贺喜夫人!咱们裴家又要添丁进口,真是天大的喜事!”
然而,这份喜悦并未笼罩所有人。
裴云铮、沉兰心和张氏三人却各怀心事,食不知味。
桌上的佳肴再丰盛,也难以下咽。
终于饭饱过后,张氏放下碗筷,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目光扫过裴云铮和沉兰心:“你们两个,跟我到书房来。”
这语气里的怒意,任谁都听得出来。
裴云铮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沉兰心也跟着绷紧了神经,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慌乱。
书房内,张氏反手关上房门,转过身,厉声喝道:“跪下!”
“扑通”一声,裴云铮毫不尤豫地跪倒在地。
沉兰心也想跟着跪下,却被张氏一把拦住:“你怀着身孕,地上凉,不许跪。”
“娘,您别生气。”沉兰心扶住张氏的骼膊,眼框泛红,“这件事都怪我,跟恒之没有任何关系,要罚就罚我吧。”
“娘,不怪兰心姐!”裴云铮跪在地上,抬头望着张氏,咬牙切齿地说道,“都怪那个该死的方茹云!若不是她当初设计陷害,兰心姐也不会遭那份罪,我们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听到两人各执一词,张氏的面色几经变换,从愤怒到疑惑,最后沉声道:“我要听实话!兰心这孩子的来历,还有你们之前一直瞒着我的事,今日必须一五一十地都告诉给我!”
裴云铮和沉兰心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尤豫。
但事到如今,再也瞒不下去了。
最终,裴云铮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娘……好吧,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她将当初方茹云如何嫉妒沉兰心,设计下药陷害,又如何污蔑沉兰心与人有染,但是被谢玄给救了,还有岩哥儿的真实身世,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张氏。
听完这一切,张氏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腿一软险些摔倒,幸好沉兰心及时扶住了她。
“怎、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女人?”
张氏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稳住心神。
她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沉兰心微微隆起的小腹上:“那兰心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谢国公的?”
“是。” 沉兰心轻轻点了点头,“他是岩哥儿的亲爹,这孩子也是他的。”
张氏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复杂,震惊、心疼、担忧交织在一起,嘴唇动了动,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沉默了片刻,她抬眸看向沉兰心:“你是什么想法?若是心里对那个谢玄还有半分情意,若是想回到他身边去,娘不拦你。”
“娘,我不走!” 沉兰心连忙抓住张氏的手,语气带着哀求,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我就留在裴家,留在您身边,留在恒之身边,留在岩哥儿身边!您不要赶我走好不好?裴家才是我的家!”
张氏看着她眼中的恳切与决绝,心中便有了答案。
她轻轻拍了拍沉兰心的手背,叹了口气,又转向裴云铮,担忧地追问:“那谢玄知道岩哥儿是他的亲儿子么?如今兰心怀了孕,他知道这肚子里还有一个他的骨肉么?”
裴云铮仔细回想了片刻,当初她和兰心姐在谢府演那场戏时,谢玄在场,想来是不会怀疑这个孩子是不是他的。
而且自从上次沉兰心找过谢玄摊牌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想来是真的断了念想。
看着张氏布满愁绪的脸庞,裴云铮心想,娘今天已经受了太多刺激,谢玄知道岩哥儿身世这件事,还是暂时瞒着她为好,免得她又要担惊受怕。
于是她摇了摇头,语气肯定地说道:“没有,他什么都不知道。自从上次之后,他就再也没来找过我们,这件事,我们瞒得住。”
张氏沉默了,她看着眼前这个相处了三年的儿媳妇,心中百感交集。
当初沉兰心进门时,她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可他们家是因为沉兰心大仇才得以得报,她心里又带着几分感激。
这三年来,沉兰心孝顺懂事,勤俭持家,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对她敬重有加,对恒之体贴入微,对菁菁又跟自己的妹妹一样。
不知不觉间,她早已把沉兰心当成了自己的第三个闺女,面对她遭遇的这些不幸,她哪里还生得起气,只剩下满心的心疼。
这世上的女人,过得本就不容易,她又怎能再苛责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