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觐州叫停了订婚?”
江麦野喃喃道:“那可是港城纺织大王郭铭昌的女儿,谢觐州怕不是疯了”
江麦野内心所受震动很大,声音却越说越小。
不愿让阿忠看清自己此时的表情,江麦野低下了头。
纷乱的情绪在江麦野脑子里叫嚣。
她已经搞不懂谢觐州想做什么了。
早干嘛去了呢?
在她身陷无助,向他求救,而他不予回应,消失无影踪时,不就已经做出了选择吗?
在她已经放弃了倚靠别人,要靠自己的力量去追寻自己想要的一切时,谢觐州又冒了出来。
阿忠听了江麦野的话,很赞同,很想点头。
可不就是疯了吗?
脑子不疯,做不出这样的选择啊!
江麦野就是让谢觐州发疯的源头,阿忠对江麦野的敬畏真是发自内心。
谢觐州疯,难道江麦野就很正常吗?
这女人带着一个连打手都算不上的曾小虎,敢在外地管闲事呢!
“公安同志,就是这家!”
江麦野听到了曾小虎的声音在院子外面响起,一手抢下阿忠手里的钢管扔远,一脚踢飞何霞掉落在地上的菜刀。
等曾小虎带着两个公安进来时,现场只剩下完美的受害人。
何霞姐妹脸上的眼泪都还没干呢。
院子里乱糟糟的。
邻居们都是证人,证人们齐刷刷看着江麦野,等着这位“江姐姐”发话。
曾小虎看到江麦野身上没受伤,放下了担心。
不等公安询问,江麦野已经口齿清晰主动讲清楚刚才发生的事。
她没提阿忠打人,邻居们也都没吭声。
公安了解完情况,又查看完现场才安慰何霞姐妹:
“你们妈妈只是被带走问话,有人举报她投机倒把,这是正常的流程。就算她被定罪,你们家的这些东西该怎么处理也是国家说了算,轮不到那些亲戚来抢!”
抢东西的人虽然跑了,公安还是要把人找到的。
何霞拉着妹妹一起感谢公安叔叔,公安叮嘱何霞姐妹锁好门。
“谁来找你们,都别开门。”
想趁乱摸鱼的人,何止是亲戚啊,亲戚是摆在明面上的,邻居街坊,说不定也有坏心眼的。又或者是县里那些压根儿不认识龚艳芬一家的陌生人,听到龚艳芬出事,也想来占便宜呢。
抢钱财只是其一,何霞姐妹两人的安全更重要。
公安交代完了注意事项,江麦野追了出去打听龚艳芬被举报的事。
“你和龚艳芬是什么关系,大家都不敢管她的事,你却敢打听?”
“朋友吧。”
江麦野默默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刚认识不到两天的朋友。
“公安同志,我也不想多管闲事,但龚姐被带走问话,她两个女儿看着就可怜,我多嘴问几句,也是想让两个小姑娘安安心,她们真的被吓坏了龚姐走这个流程,正常的话几天能回来呢?”
江麦野放低了姿态恳求。
何霞拉着妹妹何欣也追了出来。
姐妹俩可怜巴巴的。
两个公安看了一眼何霞姐妹,确实不太忍心,给了江麦野一点线索:
“是一个穿蓝色中山装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举报的。至于龚艳芬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不能说,一切都要等调查结果。”
若没什么,几天后可能就回家了。
若真有什么,肯定就回不了家啦。
江麦野和曾小虎同时想起了火车上那个苦大仇深的中年男人。
不是吧,心眼那么小,就为了几句争论把龚艳芬举报了?
“龚姐和我们聊天时,说了自己名字。”
“还说了自己在做什么买卖。”
“那个中山装就是根据这些信息,举报了龚姐!”
江麦野和曾小虎一人一句,推断出了事情的缘由,两人表情都是难以置信。
人心,怎么能这么坏呢?
事实证明,人心就是可以这么坏!
江麦野冷汗淋淋,庆幸在火车上聊天时,她说话少倾听多,没把自己的底细当众抖个干净,否则,那个中山装举报的就不仅是龚艳芬,还得加上她了!
是她的小心谨慎,救了自己。
可惜了龚姐,多热情的一个大姐啊,不该遭此劫难。
阿忠一听这个特征,也有了印象。
“这个人我见过。你们一下火车,他就跟在后面,我还想处理一出站,他和你们走了相反方向,我就没再管了。”
阿忠有些懊恼。
既然怀疑了,就该当场把人抓住问问嘛。
那个中山装要是把江麦野给举报了,他就弄砸了觐州少爷交代的任务啊。
阿忠向江麦野确认:“江小姐,你要管这件事吗?”
何欣年纪小,闻言立刻想哀求江麦野。
何霞一把扯住了妹妹,对着何欣摇头。
看着姐妹俩长大的街坊们都不敢帮忙,领着妈妈工资的雇工也都跑了。
江姐姐人很好,她们也不能把事情都推到江姐姐一个人身上啊。
老师教过,这种把别人架起来逼迫别人答应请求的行为,叫道德绑架!
何霞不想道德绑架江麦野,然而面对妈妈龚艳芬被带走,15岁的小姑娘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实在没办法,她就带着妹妹去县政府大门口说要——
“你可千万别动带着妹妹去县政府大门口上吊的想法啊!”
江麦野看破了何霞的心思,警告小姑娘不要轻举妄动。
何霞不解道:“可是妈妈她以前也”
“也说过很多回,要带着你们姐妹俩去政府门口上吊的话,是不是?”
这个故事,江麦野记得龚艳芬在火车上讲过。
见何霞点头,江麦野正色道:“龚姐只是说了很多回,她有真正这样做吗?那时候你们一家三口生活困难,龚姐去找干部,容易被同情。现在,你觉得你们家还困难吗?”
何霞被问住了。
如果只拿今天的事来说,她们家还是很困难的,妈妈被带走,雇工们跑了,所谓的亲戚都像饿狼一样觊觎妈妈挣下的钱财。
但在今天之前呢?
她们家的日子,其实已经和爸爸刚去世,不,是比爸爸还活着时都过得好。她和妹妹有书念,隔三岔五总要吃回肉,天天都能吃上鸡蛋,妈妈还会从申城给她们买新衣服、书包、发带!
“不困难了。”
何霞说了实话。
江麦野既是在教何霞,又是在理清自己的思路:“不困难了,同样的方法还能让人同情吗?你带着妹妹跑到县政府大门外面说要上吊,干部会觉得被你们胁迫了,先前同意你妈妈在家里开裁缝小摊的干部,甚至还会觉得你们一家人是恩将仇报!”
何欣年纪小,听不懂,何霞却心头一震。
一理通百理晓,这也是一种道德绑架啊!
何霞脸颊通红,眼中全是茫然和焦急:“江姐姐,我、我想不出办法,我真是太没用,妈妈说读书会让人变聪明,我的书白读了!”
“江小姐,你要管这件事吗?”
阿忠忽然又问了一遍。
江麦野看着阿忠,“我若说要管,你打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