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趣完。
江夏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赶紧回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形!
他心急,倒不是担心夏部长在办公室跟人“轮王八拳”,这些老前辈自有独特的沟通,用不着他担心。
他急的是想了解iec大会的真实情况。
“咱们打了个大胜仗!”
iec大会的胜利,从夏部长口中听来是酣畅淋漓,但江夏心里却亮堂得很。
这胜利,绝非易与,更不可能如夏部长轻描淡写几句那般“锣鼓喧天”就轻松到手。
想想如今的外部环境吧,技术封锁的铁幕依然厚重,某些国家巴不得将新兴的技术火苗掐灭在萌芽里。
代表团面临的绝不是鲜花掌声,而是洛桑会场那冰冷的大理石柱和彩绘玻璃下,一张张或傲慢、或审视、或幸灾乐祸的面孔。
想想我们代表团此刻在那些人眼里的位置吧——一块突然闯进宴席,不仅不肯安分当点缀,还想自己制定上菜顺序的“肥肉”!
对于这样一块“肥肉”,围坐餐桌、手持刀叉的食客们,会有好脸色吗?
会和颜悦色地鼓掌欢迎吗?
这简直就像某些人吃饭前,非要对着桌上的红烧肉忏悔自己食欲太旺盛一样扯淡!
江夏收起耳机,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冲不远处的大老王喊了一声:“大老王,走了!”
大老王立马应了声,快步走过来:“去哪儿?”
“首长,搭个便车?回第七研究院!”江夏把手里的包裹毫不客气的塞进了小吉普后座。
“行,你们去吧,我正好有事要去那边汇报!”海军大佬理了理衣领,笑呵呵看着江夏自作主张的征用了他的座驾,只是看向街边的那栋红色洋楼的时候,眼睛闪过一丝阴霾。
车子发动前,海军大佬似乎无意间瞥了一眼街对面,目光在某个身影上停留了一瞬。
然后用手肘碰了碰重新往车里钻的江夏,朝对面努了努嘴,声音压低,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调侃:
“诶,小子,看见没?那边树下,蹲着只品相不错的小老虎崽子。怎么着,要不过去搭个话,认识认识?”
江夏动作没停,把自己塞进后座,只留给窗外一个侧脸,声音平静无波:“首长,不必了。婉拒。事急!”
这略带冷漠的拒绝意味,让海军大佬眼神里玩味的神色更浓了。
他半个身子探进车窗,居然冒出了一股气泡音:“真不去?认识了他,以后这种街边的‘苦累’、焖子,你想吃都未必有机会再碰咯,顿顿都能是‘特供’级别!后悔不?”
海军大佬刻意停顿,加重语气,“要知道,他背后趴着的,可是只真正的大老虎!还是……带翅膀的!”
江夏终于转过头,正眼看了海军大佬一下,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里却写满了“您无聊不”的无语。
“首长,您其实可以不用特意说出名号的。”
江夏顿了顿,语气甚至带了点反向调侃,“要是我真听了您的,现在屁颠屁颠跑过去套近乎,您这脸色,怕不是要比吃了苍蝇还精彩?到时候您怎么说?”
海军大佬一愣,随即“嘿”了一声,指了指江夏,哭笑不得。
江夏却没停,问出了盘旋在心里的一点疑惑:“对了,听您这口气……您和他家那位,应该是老战友吧?
怎么感觉……关系好像不是那么融洽?您这么‘鼓励’我去认识,可话里话外,又不像真希望我跟他接触。
矛盾不?”
这句话,仿佛一下子戳中了某个隐秘的开关。
海军大佬脸上那点玩世不恭的笑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慢慢沉淀为一种难言的黯然。
他低下头,望着脚下的青石板路,轻声呢喃:
“回不去咯,都回不去咯……”
海军大佬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像是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有些位置,有些任命,命令未到,人先到了……这不符合规矩,也不成体统。
这么重大的事,理应由上级正式下达,公开宣布。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
“什么?”江夏没听清。
海军大佬没接话,说完了后,只是只是有些意兴阑珊地踉跄坐回那辆边侉子。
“三条指示!”
车内的大老王没头没脑的接了一句,说完,也修起了闭口禅。
江夏沉默,他正在记忆中搜索有关这个指示的信息,就是搜一搜的,不可避免的进入了理智化。
眼神也渐渐冷了起来。
吉普车引擎发出低吼,缓缓起步。
江夏坐在后座,车窗摇下了一半。
就在车子即将驶离街角的瞬间,仿佛是某种无形的牵引,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街对面那棵梧桐树下。
几乎在同一时刻,林文轩的目光也穿透稀疏的枝叶和午后开始倾斜的阳光,笔直地射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飞扬的细微尘土和吉普车排气管逸出的淡淡青烟中,短暂地地碰撞在一起。
江夏的目光掠过去,像是拂过一片无关的树叶,或是一角无关的灰墙。
那眼神里没有刻意划出的界限,因为界限本身就在那里,自然而绝对,无需任何多余的标注。
林文轩的视线则像隔着一层夏日的热浪,有些模糊地追了过来。没有锐利的审视,那太具体了。
也没有清晰的不甘,那太明确。那更像是一种遥远的、被午后的光线和尘埃柔化了的注目。
没有火花,没有重量,连情绪的实质都稀薄如烟。仅仅是一个移动的窗口与一个静止的剪影之间,一次偶然的交错。
然后,车窗框住的画面便流动起来,将树影与人影都推远、揉碎,抛在了逐渐拉长的街道尽头。
吉普车加速,拐过街角,将那棵梧桐树和树下白色身影彻底抛在后面。
车内的江夏收回目光,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轻轻吐出一口气,仿佛将刚才记忆中回忆掀起的微澜,都随着车窗外灌入的风一起吹散了。
大老王从副驾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把车窗摇得更开了一些。
风更大了!
风灌进车里,带着海盐和尘土的味道,将刚才那不足一秒的对视所可能沾染的任何一丝特异气息,都吹得干干净净,了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