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指挥中心，倒计时十一小时五十七分。
空气如同凝固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屏幕上，三个代表“清除者”歼灭舰的猩红光点，正以令人心悸的速度逼近地球。它们选择的轨道极其刁钻，利用太阳引力弹弓效应和行星阴影掩护，最大程度避开了地球轨道防御网络的预警和拦截窗口。
“第一目标‘清道夫一号’，预计七小时后抵达近地轨道，攻击路径锁定南极冰穹a区域，星门正上方。”王浩的声音紧绷，手指在全息投影上划出一道猩红的轨迹，“第二目标‘清道夫二号’，预计八小时后抵达，攻击路径锁定北极点，地轴能量汇聚处。第三目标‘清道夫三号’，预计九小时后抵达，攻击路径垂直向下，直接贯穿地壳，目标地心深处规则交汇点——我们的数据模型显示，那里很可能是地球规则织网的‘总枢纽’。”
三路攻击，精准狠毒，直指命脉。
“我们的轨道防御能拖延多久？”墨羽的投影问。
“常规拦截效果微乎其微。”负责轨道防御的将军苦涩摇头，“‘清除者’的护盾强度和机动性远超‘审判者’。我们的‘星尘’阵列和防御平台，最多能消耗它们5的能量，拖延十五到二十分钟。”
杯水车薪。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梁铭身上，以及那个疯狂的计划——星门吞噬。
“沈教授，玄诚子道长，准备得怎么样了？”梁铭问。
沈天青的投影出现在主屏幕一角，背景是忙碌的实验室和巨大的暗星炉残骸。残骸被临时架设在冰原上，周围已经布设了密密麻麻的能量导管和规则稳定桩。
“三重能量疏导阵已布设完成第一重，正在调试第二重。玄诚子道长负责的规则过滤阵也完成了基础架构。”沈天青语速飞快，“但问题在于能量输出控制。暗星炉是‘破规则’能量，经过过滤和转化后，我们能得到的‘中性规则能’大约只有原输出的30，而且极不稳定。要将这部分能量安全导入星门，并控制星门进入‘超载吞噬模式’，需要极其精密的阀门和引导系统——我们现有的设备达不到要求。”
“需要什么？”梁铭直接问。
“一个能承受超高能量流、并能以微秒级精度进行调节的‘规则谐振器’核心。”沈天青调出一份设计图，“理论设计我们有，但核心材料需要‘虚空鲸晶核’级别的空间稳定材料，或者‘星核碎片’本身。前者我们没有，后者”他看向梁铭。
梁铭沉默。星核投影已经耗尽碎裂，无法使用。
“或许可以用‘破晓之锋’？”玄诚子忽然开口，“秩序武装本身材质特殊，且蕴含‘定义秩序’的规则特性，或许能暂时充当‘谐振器’核心，引导能量。”
梁铭眼睛一亮。破晓之锋是守望者遗泽武器，本身就能承载庞大的秩序之力，或许真的可以！
但风险在于——用破晓之锋作为能量引导核心，意味着这件强大的武器将承受难以想象的能量冲击，极有可能受损甚至毁坏。而且，梁铭自身需要手持长枪，身临能量风暴中心，承受的压力和风险同样巨大。
“可以一试。”梁铭没有犹豫，“王浩，计算用破晓之锋作为核心的能量引导路径和安全性模拟。”
“已经在算了！”王浩头也不抬，“模拟结果显示可行！但梁哥，您身处核心位置，规则之躯承受的能量辐射将是正常情况的五百倍以上！而且一旦引导失败或能量失控，您首当其冲”
“我没问题。”梁铭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继续计算最佳启动时机和吞噬窗口。星门的‘吞噬’模式需要精确瞄准三艘敌舰，我们需要知道它们进入攻击位置的确切时间点，误差不能超过零点一秒。”
“明白！”王浩咬牙，将全部算力投入到轨道预测和时空坐标同步计算中。
“墨羽，调动所有可用的轨道力量和地面防空火力，在敌舰进入最后攻击轨道前，进行骚扰性攻击，逼迫它们调整姿态或开启护盾，为我们争取更精准的预测数据。”梁铭继续部署。
“是！，可以投入战斗。另外，我们秘密部署在月球背面的‘隐雷’轨道炮阵列也可以激活，虽然只有一次齐射机会，但应该能打乱它们的节奏。”墨羽领命。
“苏晴，若依，”梁铭看向两位女性，“你们负责协调‘归墟’内部和全球后方。尤其是若依，以联合防御部队顾问的身份，启动全球紧急避难预案，引导民众进入地下避难所。虽然如果计划失败，避难所也可能只是延缓死亡，但至少，给他们一点希望。”
温若依眼圈通红，却强忍着没有落泪，用力点头：“我会做好。你一定要小心。”
苏晴也重重点头，眼神坚定。
梁铭最后看向禁锢区方向：“夜刃。”
夜刃的意识投影被强制唤出，她冷漠地看着梁铭。
“告诉我，‘清除者’歼灭舰的舰长是谁？它们的攻击模式有什么特点？弱点在哪里？”梁铭直接问道。作为前“暗刃”队长，她或许知道一些内幕。
夜刃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最终，她冷冷开口：“‘清除者’的舰长都是‘肃清者’，地位高于‘审判官’，直接听命于最高议会。他们冷酷、高效、毫无感情，唯一的目标就是完成任务。攻击模式‘清除者’的主炮是‘规则抹消炮’，发射的不是能量束，而是‘规则删除指令’，能直接抹去目标区域的‘规则定义’，让物质和能量从存在层面‘消失’。护盾是‘因果逆流盾’，能将受到的攻击因果逆转，部分甚至全部反弹给攻击者。”
规则抹消炮！因果逆流盾！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简直是bug级别的武器和防御！难怪被称为“肃清部队”！
“弱点呢？”梁铭追问。
“几乎没有。”夜刃摇头，“‘清除者’是为抹杀而生的兵器。如果说有弱点，那就是它们的攻击和防御都需要庞大的‘因果计算力’支持。如果能干扰它们的因果计算核心，或者用超越它们因果处理能力的攻击瞬间过载它，或许能制造破绽。但那种级别的攻击”她看了一眼梁铭，意思很明显——你们没有。
因果计算核心过载
梁铭心中微动，似乎抓到了什么。
“最后一个问题，”他盯着夜刃，“如果‘清除者’任务失败，最高议会会有什么反应？”
夜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沉默良久，才低声道：“‘清除者’出动，意味着目标已被列为‘必须彻底净化’的‘混沌污染源’。任务失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目标被成功净化，二是执行任务的‘清除者’被摧毁。如果是后者，最高议会将启动‘最终净化协议’——调集至少三支‘裁决者’舰队，并由一位‘大审判长’亲自坐镇，对该星域进行无差别规则湮灭，确保任何‘污染’痕迹都不复存在。
无差别规则湮灭！大审判长亲临！
这意味着，即使他们侥幸打赢这一仗，也将引来“猎手”文明最疯狂的报复！
但，那是以后的事了。现在，他们必须活过眼前。
“我知道了。”梁铭点头，不再多问。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倒计时六小时。
南极冰原，临时搭建的“能量引导平台”已经初具规模。暗星炉残骸如同一个巨大的、布满血管的络建设和战后安抚工作不能停。敌人主力虽暂时退却，但威胁并未解除。我们必须利用这段宝贵的喘息时间，变得更强。”
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发出。那个曾经温柔娴静、依偎在梁铭身边的女子，此刻展现出了令人震撼的领导力和钢铁般的意志。
因为她知道，梁铭倒下了，她必须站起来。
为了他，也为了所有人。
就在众人领命准备散去时，医疗舱内，梁铭的手指，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非常微弱，但一直紧盯着他的温若依捕捉到了。
她扑到舱边，屏住呼吸。
梁铭的睫毛，也微微颤动了一下。
然后，他的嘴唇，极其艰难地，翕动了一下。
没有声音发出。
但温若依通过口型，读出了那两个字。
“若依”
他还活着。
他的意识，还在。
哪怕破碎，哪怕微渺，但依然顽强地存在着。
温若依捂住嘴，泪水再次决堤，但这一次，是喜悦与希望交织的泪水。
“我在这里我一直都在”她将手掌贴在医疗舱的外壳上，仿佛这样就能触摸到他，“梁铭，坚持住我们会救你一定会”
医疗舱内，梁铭的眼皮又颤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睁开。
但他的规则脉动，似乎稍微稳定了一丝。
尽管前路依然艰难，尽管希望依旧渺茫。
但至少，星辉未灭。
地球文明，在失去了最强者、毁掉了最大依仗（星门和秩序武装）后，又将迎来新的、更加未知的挑战与机遇。
破碎的，终将重塑。
熄灭的，或将重燃。
第一百六十五日，在绝望与希望交织的复杂心绪中，缓缓落幕。
而新生的序章，已在废墟之上，悄然掀开第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