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
太清老子终究是圣人。
先前怒火攻心,圣心蒙尘,未能第一时间洞察根本。
但此刻,被江尘那诛心之言逼到墙角,又因那一方大印带来的致命威胁感,他反而猛地惊醒了过来。
之前所有的辩论,所有的逻辑,在这一刻都变得不再重要。
那一方古朴的大印!
那才是所有问题的核心!
是它,让江尘一个区区截教弟子,能够凝聚整个人族的意志!
是它,让江尘得以与天道对话,引动了那本不该属于他的无量功德!
也是它,给了江尘敢于直面圣人,甚至将圣人逼入绝境的底气!
这一刻,太清老子那混乱翻涌的圣心,瞬间平复。
怒火与憋屈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炽烈的欲望!
贪婪!
无尽的火热,自他那古井无波的圣眸深处轰然爆发!
人族至宝!
这毫无疑问,是一件应人族大气运而生的无上至宝!
其品阶之高,甚至可能还在他手中的后天功德至宝天地玄黄玲珑宝塔之上!
此等宝物,合该由他这个人教教主所掌!
合该用来镇压人教气运,助他参悟更高深的大道!
为什么?
为什么会出现在江尘的手中?
一个截教弟子,一个外人,他凭什么执掌人族至宝?!
无数念头在圣人元神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之前所有想不通的环节,在这一刻豁然贯通。
太清老子的逻辑,也瞬间找到了新的支点。
他再次抬起头,看向江尘,周身那混乱的大道法则已经重新变得井然有序,但那份森寒之意,却比之前浓烈了千百倍!
他话锋一转,圣人之言再次响彻洪荒。
“江尘。”
这一次,他直呼其名,不再用“师侄”或“截教弟子”等称谓。
“你头顶此印,乃是应人族气运而生,为人族至宝。”
“它,又岂会出现在你的手中?”
话音落下,天地间刚刚缓和了些许的气氛,再度凝固!
无数大能巨擘心中一凛!
来了!
圣人,又找到了新的攻击点!
而且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致命!
果然,不等众人反应,太清老子那不带丝毫情感的质问,便化作雷霆,轰然炸响!
“哼!”
一声冷哼,蕴含着圣人无上的意志与裁决之力。
“定然是你这狂徒,不知用了何等阴谋诡计,亦或是卑劣下作的手段,从人族窃取了这件至宝!”
“以此掠夺本该属于人族的气运,窃取本该由人教分配的功德!”
轰隆!
“窃取”二字,再次从圣人口中说出!
但这一次,指的不再是功德,而是那一方神秘的崆峒印!
性质,完全变了!
如果说之前争论功德归属,还是教派理念之争。
那么现在,指控江尘窃取人族至宝,这便是赤裸裸的定罪!
这是在从根源上,彻底否定江尘的一切行为!
你不是说你为人族做事吗?
可你的工具,都是从人族偷来的!
你的一切功绩,都是建立在盗窃人族根基之上!
其心可诛!
“你敢说,不是如此么?!”
最后一句反问,如同天宪昭昭,带着不容辩驳的审判意味,重重地压向江尘!
这一下,整个洪荒都失声了。
金鳌岛,碧游宫内。
多宝道人等人刚刚放下的心,再一次揪到了嗓子眼,甚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紧张!
“无耻!太无耻了!”
龟灵圣母气得浑身发抖。
“他他这是在给江尘师弟泼脏水!这是栽赃陷害!”
“可是这脏水,不好洗啊。”
无当圣母的分析,让所有人遍体生寒。
是啊!
人族至宝,为何会在一个截教弟子手里?
这个问题,本身就充满了疑点。
太清老子作为人教教主,提出这个质疑,名正言顺!
除非江尘能给出一个让全洪荒都信服的解释,否则,“窃宝盗运”这顶大帽子,就将永远扣在他的头上!
到那时,江尘今日所做的一切,非但不是功劳,反而会成为甩不掉的罪名。
与此同时!
人族之中,无数生灵也是一脸懵逼,大眼瞪小眼。
江尘窃取人族至宝,掠夺人族气运功德?!
这
人族生灵心中,自然是不愿相信这个论断的。
然而,眼见老子如此信誓旦旦,一幅不容置疑的模样。
难道说是老子圣人真的推演到了什么?
这一刻,人族众生又有些惊疑不定,捉摸不准了。
“哈哈哈!说得好!老师说得太好了!”
玄都大法师那压抑到极致的憋屈,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化作了癫狂的快意大笑。
他再次指着江尘,这一次,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
“江尘,你可知圣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老子师尊所言,必然为真,你就是那盗取人族至宝的罪人。”
“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还不速速交出崆峒印,跪下领罪!否则,天上地下,再无你容身之处!”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江尘百口莫辩,被天下万灵唾弃,最终被老师轻易镇压的场景。
没有人注意到,听得玄都的话,老子也不漏痕迹的点了点头。
无他!
那玄都所说的“交出崆峒印”,也可谓是说到了老子的心中。
自从看到崆峒印的一瞬间,老子便已经起了这般心思。
而眼下,由玄都道出,更加名正言顺,理所当然。
随着玄都的话出口,众生也再一次看向了江尘。
直到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所有的焦点都汇聚于他一人之身时。
场中,江尘才终于有了动作。
没有愤怒,没有辩解。
他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
那笑声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生灵的耳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怜悯。
仿佛在看一个胡搅蛮缠,却又无可救药的孩童。
“师伯。”
江尘终于开口了,他甚至没有去看状若癫狂的玄都,而是将那清澈的眸光,重新投向了高高在上的太清老子。
“您说,这崆峒印,是我窃取的?”
他像是在确认一个荒谬绝伦的问题。
“不错!”
太清老子断然喝道,圣威浩荡。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不成?!”
“人证?物证?”
江尘玩味地重复了一遍,而后,他缓缓摇了摇头。
“不,不,不。”
他一连说了三个“不”字,每一个字,都让太清老子的面庞更加阴沉一分。
“师伯,您又说错了。”
在太清老子即将爆发的瞬间,江尘伸出了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
“这崆峒印,晚辈从未窃取。”
“因为它,本就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