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吉日是双方父母翻遍了黄历、掐着指头算出来的好日子。天刚蒙蒙亮,东边天际才泛起一抹鱼肚白,紫云庄园里就已经像捅了马蜂窝似的忙活开了。后厨的烟囱率先冒出袅袅炊烟,混着劈柴声、刷碗声、女人家的说笑声响成一片,把沉睡的庄园彻底唤醒。
这场婚礼没搞那些花里胡哨的排场,没有奢华的鎏金装饰,也没有名贵的绫罗绸缎当幔帐。但喜庆劲儿一点没少——大门框上挂着红彤彤的绒布喜字,是紫云母亲带着街坊婶子们亲手剪的,边角还缀着细细的流苏;廊下串起的几串大红灯笼,每个都有磨盘那么大,灯罩上画着“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吉祥话,风一吹就晃悠悠地转,映得青砖地上落满了跳动的暖光,像撒了一地碎金子。院子里那棵几百年的老槐树上,缠着翠生生的绿萝,是从后园花棚里刚剪下来的,还带着晨露的潮气;枝桠间再点缀些剪好的红纸花,有牡丹、有喜鹊,都是庄园里的姑娘们动手做的。不用花钱买那些易败的名贵鲜花,倒也显得格外清爽热闹,处处透着股子接地气的喜气,让人看着心里就敞亮。
如今紫云和陈回光两家的光景,早已不是当年那般紧巴巴的了。紫云的香料生意越做越大,陈回光在边关也立了军功,按说办场风风光光的婚礼不在话下。但这对小两口偏不,执意要补办一场“实在又暖心”的婚礼——来道贺的大多是沾亲带故的街坊邻里,还有些平日里相熟的朋友、生意上的老主顾,没有铺排的流水席,只在院子里摆了二十来桌家常饭菜。
后厨里更是热闹非凡,几口大铁锅支在院子角落,咕嘟咕嘟地炖着五花肉,香气能飘出半条街去;旁边的油锅里,炸丸子、炸耦合的声音噼里啪啦响,金黄酥脆的丸子刚捞出来,就被馋嘴的孩子围着灶台转;还有刚蒸好的糯米糕,冒着热气,撒上白糖和桂花,甜香扑鼻。
院子早早打扫干净,男人们帮忙搭桌子、搬凳子,女人们则涌进后厨打下手,择菜的择菜,洗碗的洗碗,孩子们拿着红纸包的糖果在人群里穿梭,有的把糖果塞进口袋,有的举着糖纸在阳光下照,看那五颜六色的光斑,笑声闹声搅在一起,比任何金银珠宝堆出来的排场都让人觉得亲切热闹。
最让大伙惊喜的是,郭大将军和夫人真的来了。他没穿平日里那身威风凛凛的铠甲,只着一身月白色的素色锦袍,腰束玉带,头发用玉冠束起,看着比在军营里温和了不少。他手里提着个不大不小的锦盒,走到穿着红嫁衣的紫云和一身喜服的陈回光面前,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你们俩能有今天不容易,当年在边关并肩作战的日子还历历在目,如今终成眷属,这贺礼虽轻,却是我的心意。”说着把锦盒递过去,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打磨光滑的羊脂玉如意,算不上极品,但玉质温润,触手生凉,一看就是精心挑选的。
婚礼仪式简单却温馨。拜天地时,紫云的父亲站在供桌旁,看着穿着红嫁衣的女儿,眼圈红得像兔子,偷偷用袖子抹了抹泪。
陈回光的母亲则握着紫云的手,不住地叮嘱:“回光这孩子性子直,但心眼实,你俩过日子要互相体谅,别动不动就闹别扭,有事好好说”句句都是实在话,没有半句虚言。紫云听着,眼眶也红了,不住地点头:“娘,您放心,我知道。”
礼成后,新人给长辈敬茶。茶碗不是什么名贵的瓷器,就是家里常用的粗瓷碗,带着细密的冰裂纹,但里面的茶水却热气腾腾,是用新采的龙井泡的,清香四溢。紫云端着茶碗递给公公婆婆,脆生生地喊了声“爹,娘,您喝茶”,陈回光的母亲接过茶,喝了一口,笑得合不拢嘴,忙从怀里掏出个红包塞给紫云。
郭大将军看着眼前的景象,也跟着乐呵,对身边的随从说:“这样的婚礼才好,热热闹闹又不浪费,比那些摆阔气、讲排场的强多了!百姓过日子,图的就是这份实在。”
婚礼散了场,日头已经西斜。双方老人坐在院子里的槐树下,看着街坊们帮忙收拾桌椅碗筷,脸上的笑意就没断过。紫云的母亲拉着陈回光母亲的手,絮絮叨叨地说:“这孩子今天真俊,红嫁衣穿在身上,跟画里的人似的。咱们这辈子啊,总算了了桩心事,看着他们好好的,比啥都强。”陈回光父亲摸着胡子,慢悠悠地点头:“是啊,日子踏实比啥都强。接下来啊,咱们就等着抱孙子、外孙咯!”俩老人相视一笑,眼里满是对未来的期盼。院子里的红灯笼还亮着,昏黄的光映着飘落的槐树叶,喜气劲儿像是要飘到天边去,连空气里都带着甜味。
热闹过后,总有几分让人揪心的事。这些日子,文娟和小翠的心情一直很低落——虽然紫云和陈回光托了不少人帮忙打听她们家人的消息,郭大将军也动用了军中的关系在各地寻访,但结果还是让人失望。当年战乱四起,很多百姓流离失所,文娟的父母和小翠的家人很可能都在战乱中罹难了。文娟常常一个人坐在窗边发呆,手里攥着小时候母亲给她绣的荷包,眼眶红红的;小翠则变得沉默寡言,有时候帮着干活,干着干着就走神了。紫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常常过来陪着她们说话,安慰她们:“别着急,咱们再找找,说不定哪天就有消息了。就算找不到,这里就是你们的家,我和回光就是你们的亲人。”话虽这么说,但大家心里都清楚,奇迹发生的几率太小了。文娟和小翠也知道紫云的心意,强打起精神点点头,不想让她担心。
边关的事不等人,紫云和陈回光心里都惦记着城墙修建和将士们的生活,没在长安多待。他们把整个庄园交给紫云的舅舅打理,又在长安城里采购了满满几十车的物资——有边关急需的农具,比如锄头、镰刀、犁耙;有生活用品,比如棉衣、被褥、锅碗瓢盆;还有紫云特意准备的香料,既能给将士们驱散蚊虫,又能给伤兵消毒。一切准备妥当后,他们便带着车队悄悄离开了长安城。
曹猛和郈垕在庄园里待着没事做,早就闲得发慌,一听说要回边关,俩人第一个举手报名。文娟身怀六甲,肚子已经显怀了,长途颠簸对她和孩子都不好,便留在庄园里调养身体,准备生产;小翠不太适应边关艰苦的生活条件,风餐露宿的,她实在熬不住,便以“继续在长安周边寻找家人”为借口,没跟着郈垕回边关,也留在了庄园里。
离开长安的路上很顺利。自从郭大将军肃清了周边的匪患后,官道上太平了不少,沿途每隔几十里就有驿站和兵站,车队走得稳稳当当。曹猛和郈垕骑着马跟在车队旁边,一路说说笑笑,曹猛惦记着文娟,嘴里念叨着“不知道她能不能吃好睡好”,郈垕则拍着他的肩膀打趣:“放心吧,有小翠和庄园的人照着,比你在身边强多了,你呀,还是想想回去怎么开荒吧!”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倒也不觉得路途漫长。没用多少天,车队就顺顺当当到达了边关。
紫云刚在自己的大帐里坐定,喝了口热茶,李小媛就急匆匆地来求见了。她是娘子军里的得力干将,性子泼辣,脑子也灵活,这些日子一直盯着城墙的修建进度。
“主帅,”李小媛一进帐就开门见山,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我们的城墙离南山洞越来越近了,现在已经不到一里地了!我琢磨着,要是能挖一条暗道把城墙和南山洞接通,以后再遇到紧急情况,比如突厥人突然来犯,我们就能把全城的百姓都转移到南山洞里,既安全又隐蔽,还能从暗道里出兵偷袭,攻守自如,您看这主意怎么样?”
紫云眼睛一亮,拍了下桌子:“好主意!这想法太妙了!既解决了百姓的避难问题,又能增强防守,一举两得。本帅马上安排这件事——你去挑选一百个身强力壮、手脚麻利的士兵,再带上几名懂挖掘的工匠,尽快动工,一定要注意安全,暗道的宽度和高度要够,还得做好防水和通风,别出岔子。”
“哎!属下这就去办!”李小媛得了命令,高高兴兴地跑了出去。
有了紫云的支持,挖暗道的工程进展很快。士兵们干劲十足,工匠们也经验丰富,他们先勘测地形,确定暗道的路线,然后分段落挖掘,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