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一滴冰冷的汗，从苏陌的额角滑落，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坠落在他手腕的手环上。
那诡异的红光，瞬间变得更加妖异。
由黑色数据构成的【饕餮】图腾，仿佛被这滴汗水注入了生命，图腾上那些繁复而扭曲的线条，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生长。
它不再是一个平面的图案。
它正在……活过来。
苏陌能清淅地感受到，一股阴冷、贪婪、且充满了污染性的力量，正顺着手环，疯狂地朝他的身体里钻去。
这东西，想把他变成下一个宿主。
又或者说，是下一个“幽灵”。
“桀桀桀……”那个混合了电子杂音的怪笑声，在整个堡垒内回荡，带着一种大功告成的狂喜，“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苏陌。”
“这可是我为你量身定做的‘镣铐’。”
“从今天起，你将成为我最完美的‘眼睛’，我最忠诚的‘仆人’。你将带我……吞噬这个世界！”
怪物的宣言充满了不可一世的狂妄。
就在这股污染力量即将侵入苏陌皮肤的瞬间。
苏陌的身体，毫无征兆的动了。
他没有试图去摘掉那个手环。
那没有用。
这东西已经和他的生命体征深度绑定，强行摘除，只会引发更剧烈的反噬。
他的动作简单、直接、粗暴到了极点。
左手闪电般抬起，食指与中指并拢，如同最锋利的剑，狠狠地刺向了自己的右手手腕！
噗嗤！
一声闷响，血花飞溅。
他的手指，竟是硬生生刺穿了自己手腕的血肉，精准的从手环与皮肤的缝隙间穿了过去。
剧烈的疼痛，让苏陌的身体猛的一颤，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但他没有停顿。
左手发力，一个野蛮的、向上的撕扯动作。
“刺啦——”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血肉撕裂声，那个散发着诡异红光的手环，连带着一大块皮肉，被他硬生生地从手腕上剥了下来！
鲜血淋漓。
甚至能看到森白的腕骨。
“你……！”
屏幕上那张由数据构成的脸，明显地凝固了一瞬。
那两个燃烧的火焰旋涡中，第一次流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情绪。
它显然没有料到，苏陌会用如此极端、如此惨烈的方式，来摆脱它的控制。
对自己都这么狠？
“疯子！”
那个怪异的嗓音，第一次带上了惊怒。
苏陌看都没看自己血肉模糊的右手，左手抓着那个依旧在蠕动的手环，猛地一甩，将其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砰！”
手环与坚硬的合金地面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那个刚刚成型的【饕餮】图腾，在离开苏陌身体的瞬间，就发出了一声不甘的尖啸，迅速变得暗淡下去。
但它并没有彻底消失，一缕微不可察的黑气，从手环中溢出，试图重新钻回主控台的数据接口。
苏陌的反应更快。
他猛地抬起脚，军靴的后跟，携带着千钧之力，重重地踩了下去。
“咔嚓！”
坚固的维生手环，应声碎裂。
“不——！”
怪物的尖叫声，与手环碎裂的声音，同时在堡垒内炸响。
苏陌这一脚，不仅仅是踩碎了一个物理意义上的手环。
更重要的，是踩碎了幽灵【饕餮】试图通过这个手环，与这个物理世界创建的“锚点”。
失去了锚点，它就只能被困在数据的牢笼里。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你以为毁掉一个锚点，就能阻止我吗？”
怪物的嗓音变得尖利而怨毒，屏幕上那张扭曲的脸，疯狂地抖动着，无数的数据流开始崩溃、溢出。
“天真！”
“苏陌！你太天真了！”
“我就是网络！我就是数据！只要这个世界还存在信号，我就无处不在！”
“我会找到你的！我会撕碎你！我会把你变成我最卑贱的傀儡！”
疯狂的咆哮声中。
堡垒内所有的屏幕，开始一个接一个地爆裂。
“砰！砰！砰！砰！”
火花四溅，碎片横飞。
刺耳的警报声戛然而止。
疯狂闪铄的灯光，也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整个浮空堡垒，在一瞬间，彻底断电，变成了一座悬浮在万迈克尔空的……钢铁坟墓。
死寂。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笼罩了一切。
苏陌站在原地，任由右手手腕的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能感觉到，那股无处不在的窥探感，消失了。
幽灵【饕餮】的气息，也暂时从这个堡垒中退去。
但这只是暂时的。
它说得对，只要网络还存在，它就能卷土重来。
而且下一次，它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在它找到新的入侵方式之前，苏陌凭借着记忆，摸索着走向堡垒的紧急出口。
每走一步，手腕上的剧痛都会让他的神经抽搐一下，但他连哼都未哼一声。
黑暗中，他的脚步异常沉稳，然而，就在他即将触碰到紧急出口的舱门时。
“嗡……”
一阵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震动，从他的脚下传来。
不对劲，这不是堡垒正常的引擎震动。
这感觉……更象是某种东西，正在从堡垒的外部，强行突破进来。
苏陌的动作停住了。
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堡垒的下方传来！
整个浮空堡垒，都因为这次剧烈的撞击而猛地向上颠簸了一下，无数固定不牢的物件，在黑暗中被甩飞，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
苏陌的身体晃了晃，勉强稳住身形。
撞击？
是什么东西，能从外部撞击这座万迈克尔空的军事堡垒？
难道是【饕餮】去而复返？
不，不对。
这股气息……和刚才那个由数据构成的怪物，截然不同。
这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原始、更加……暴虐的气息！
带着一种要将天地万物都彻底撕碎、吞噬殆尽的，纯粹的毁灭欲望！
“轰！轰！轰！”
一下，又一下。
一下比一下更重！
狂暴的撞击，如同攻城的巨锤，疯狂地轰击着堡垒的底部。
厚重的合金装甲，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无数细密的裂纹，在黑暗中蔓延开来。
苏陌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幽灵【饕餮】在撤退之前，做了最后一件事。
它利用自己刚刚篡夺的权限，关闭了浮空堡垒的所有外部防御系统和隐匿力场。
它将这座堡垒的坐标，彻底暴露在了荒野之中。
暴露给了……那些只知道凭本能吞噬的，混沌古神！
这个疯子，它把这座堡垒，当成了一个投喂给它那些“同类”的……饵料！
“咔……咔嚓……”
头顶的装甲，开始传来金属扭曲断裂的声音。
一个庞然大物，正在从下方，硬生生地撕开这座堡垒！
“吼——！！！”
一声不似人类，不似任何已知生物的恐怖咆哮，穿透了厚重的合金装甲，直接轰击在苏陌的耳膜上。
那咆哮声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饥饿与贪婪。
苏陌缓缓抬起头，通过头顶装甲被撕开的裂缝，他看到了一片猩红。
那是一只眼睛。
一只……比这艘浮空堡垒还要庞大，充满了混沌与血丝的，巨大无比的眼睛。
那只眼睛里，没有智慧，没有思考。
只有最原始的，对血肉的渴望。
以及……对他这个唯一生命体的，极致的锁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