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的凌晨,午时时分,天牢里,火光照耀着石壁,墙上挂着各种刑具。
一张油黑的四方桌前,几名狱卒,昏昏欲睡。
随着门外的声音一响,他们都惊醒过来,甩了甩头,看着穿着同样狱卒服的同僚。
外面传来更夫打击更锣的声音。
“你们怪准时的,”说话的狱卒打了一个哈欠,站起身,伸着懒腰,扯着僵硬的身体。
“老何呢?怎么还没来?”另外一人问道。
“他马上就来,外面天冷,把外衣披上。”来换班的狱卒头子,叮嘱着。
“好嘞。”
大家不觉有异常,打着哈欠离去。
狱卒换班,前后不过片刻功夫。
狱卒头子,对另外两人使眼色,两人出去。
不一会,就有三个人回来。
狱卒头子垂首道:“王妃,您请跟着小的。”
沉南姿穿着一身的狱卒服,随着狱卒而去。
天牢湿冷,充斥着一股难闻的气味,令人作呕。
越往里面,光线愈暗。
天牢里,关押的犯人并不多,很多牢房里都是空置。
沉南姿一路观察着。
走到最后一间,狱卒停下脚步,低声交待:
“您有话赶紧说,一刻之后就有人来巡查。”
沉南姿点头。
狱卒离去。
沉南姿看着监牢里面,身材魁悟的沉明翰靠在牢壁上,眼睛盯着她。
“哥哥!”
听到她的声音,沉明翰的眼神立即有了神采,赶紧的起身,走到牢房的门边。
沉南姿注意到他的行动明显迟缓,眼框瞬间蓄满泪水,声音哽咽,“哥哥,伤哪里了?”
她从怀里摸出两个拇指大的药瓶,“里面是伤药,一个是药丸,一个是药粉,一个内服,一个外敷,哥哥,你吃点。”
沉明翰接过,倒出一颗黑色的药丸,放进嘴里。
“都是小伤。”
看着仅仅几日未见到哥哥,头发竟然已经花白,脸上也憔瘁不堪,沉南姿心疼不已。
沉明翰见她泪水滴落,伸出手,还象小时候一样,用袖子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
“莫哭,哥哥没受苦。”
感受到哥哥手指通过面料的温度,沉南姿想着狱卒的话,抬眼:
“哥哥,谢昱受伤了,生死未卜。”
沉明翰眼里没有多少诧异,似乎已经料到,“你是如何进来的?”
“我回了靖王府,拿了银票,打点了一番。”
“天牢不是拿银票就能进来的。”
沉南姿瞬间明白过来,谨慎的看了一下四周,“哥哥你的意思是有人放我进来的?”
“恩,”沉明翰若有所思,也警剔的望着四下,声音压得极低,“看来是帮助你的人。”
沉南姿猜测,估计是哥哥的幕僚。
“哥哥,兵符呢?”沉南姿同样低声问。
沉明翰:“我藏在卧房的门缝里,不过,你拿走以后,立即去找你嫂嫂他们汇合。”
担心隔墙有耳,沉明翰在沉南姿的手心写着地址。
“不过,太尉府肯定已经被监管,你得想办法才能进去,如果拿不到就放弃。”
沉南姿,“哥哥,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拿出来的。”
“你拿到后,就立即带着他们离开洛阳城,去朔方边境。”
边境?
沉南姿眼睛瞪大,“那你呢?哥哥?”
沉明翰盯着她,“靖王如今看着势不可挡,他也不过是这盘棋子中的一颗,只是比较显眼而已。”
沉南姿的眼神微闪。
沉明翰继续道:“他若是能只手遮天,哥哥今日就不会在这监牢里。”
“这盘棋,执棋者,另有其人!”
沉南姿眼眸一颤,再迟钝,她也猜测出来是谁?
“六皇子不是皇上属意的储君,包括五皇子,连靖王都可能不是。”
沉南姿震惊的抬眸,“是谢耀的儿子,谢弘睿。”
沉明翰点头,“我提到的这些人,包括我们,都会被皇上清算,他在死前,要把所有的障碍都荡平。”
沉南姿手指扒在粗大的木头上,指尖发白。
“没想到谢厌也是在为他人做嫁衣,他和皇上的目标竟然是一致的。”
沉明翰摇头:“谢厌也是目前最大的变量。”
沉南姿不甚明白,“哥哥觉得他会争夺?”
沉明翰目光带着笃定:“没有一个男人会在绝对的权利面前止步,况且是一个幼主。”
沉南姿轻晃了一下头,低声道:“未必,哥哥,我曾目睹他对薛清凝毫无底线的宽容。”
沉明翰担忧的望着她,“若是哥哥出不去,以后你嫂嫂,还有三个侄子,哥哥就交给你了!”
沉南姿摇头,眼泪像决堤一般,汹涌而下,“哥哥,你知道的,我最没用了。”
“这么多年,我的骄横都是倚仗哥哥你,你不许说这样的丧气话。”
“我会想办法的,我早就布置了商路,就算劫狱,也要把你救出去。”
“沉南姿!”沉明翰再次拿起衣袖,擦着沉南姿脸上的泪水,语气严厉,“你听着,六皇子已经出局,现在我们沉家就靠你了!”
“你的任何一个决策,都要审势而行,不可一意孤行,不计后果。”
“记住!那是我们沉家的血脉!你得给我好好的护着!”
兄长向来将她视作孩子,凡事皆为她善后。
以至于她岁数长了,却还是事事都依赖哥哥。
一点点事都要去找哥哥,他的话,就是她的选择。
沉南姿摇着头,红着眼,不肯接下这份重担。
她若是接下,哥哥就真的会安心认罪。
她不答应,他才会顽强的活着。
沉明翰哪有不知道自己妹妹的那点心思,
“你安顿好以后,帮哥哥查一个人,是他递消息过来,让我把你嫂子和侄子送走,若不是此人,怕是沉家满门一个都不留。”
“他是我们沉家的恩人!”
沉南姿点头,“我一定会查出来的。”
这时,狱卒头子走过来。
“巡查的人马上来,王妃,赶紧离开!”
沉南姿看着沉明翰,记着他的样子,深深的埋在心底,“哥哥!”
沉明翰背过身,挥着衣袖,“你快走!哥哥相信你!”
沉南姿听出,哥哥在强压着悲痛。
他们输了!
输在皇帝的棋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