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厌抱着沉南姿走进她的院落时,姨婆以为自己的眼睛越发的不中用了。
靖王抱着王妃,怎么可能!
“冽风!王妃是又喝酒了?”她的声音落进黑夜里。
“姨婆,是我!”谢厌的声音依旧淡漠。
姨婆走近,就着灯笼的光线,才看清来人,吓得脸色一紧。
她谨慎多年,为何就在今晚说了胡话!
靖王妃怎么能被一个护卫抱回府里呢?
万一靖王听了进去,王妃的日子怕是更加的难过。
连忙跪下,双手自扇着嘴巴,恳求着,
“靖王殿下,老奴胡言乱语,冒犯了王妃,一切都是老奴的错,求您责罚。”
“啪啪”的声音在夜色里回响。
“住手!”谢厌出声。
姨婆象是没有听见一般,还在打着自己的嘴巴,
“请求殿下不要怪罪王妃,她也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不能再……”遭罪,她的身体不好,姨婆不敢说出口。
“好了!本王不会责怪她。”
姨婆有些惊讶,靖王殿下竟然轻易的放过了王妃。
她不敢多想,停下手,连忙爬起来,把房门打开。
屋里的灯光泄出来,有清香入鼻,他轻声咳嗽了一下。
姨婆站在房门口,想着今晚靖王为何来王妃的院子?
……两人已经许久没有同房,莫非是靖王今晚……
她不敢多想,示意屋子里伺候的两个丫鬟出来。
房门再次被关上。
谢厌抱着沉南姿到了里间,床铺已经被丫鬟们铺好。
他把她轻轻的放在上面,她已经睡着,只是肩膀还在抽动,应该很难过。
谢厌说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情,无数的愧疚涌上心头。
看着这张脸,在他的骨子里,好象已经形成了本能的厌恶。
想到母亲的惨死,他就无法不去憎恨她。
可是,如今却告诉他,她一点错都没有。
这让他如何过心里的这一关,以后,他又该如何去面对她?
他轻轻的为她脱下秀靴,轻轻的给她盖上锦被。
久久的凝视着沉南姿。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夜深人静时,谢厌才离开。
目送着他离开的姨婆,脸色凝重,今晚的靖王殿下是怎么啦?
之前,每次来这里,浑身都带着戾气,让他们胆战心惊。
今晚,他周身都布满着悲伤,还好脾气的没有责怪王妃。
也没叫水。
那么,在屋子里这么久,是在照顾王妃?
姨婆摇头,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靖王和靖王妃的关系是水火不容。
她走进墨色里,轻轻叹着口气。
沉南姿睡醒后,只觉得头痛欲裂,她扶着脑袋下床,对着姨婆道:
“不能再喝多了,喝多了难受!”
“老奴早就给您备好了醒酒汤,快去喝吧!喝了就不难受了!”
姨婆走到圆桌边,把冒着热气的汤水拿起一小盅。
“先喝了,再梳洗不迟。”
沉南姿接过白色盅碗,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一阵清幽的香味扑鼻,她拿着勺子喝了几口。
“冽风,今天去太尉府吧!”
谢承泽昨晚被哥哥带走,她今日得去领回来。
再说,他也要去皇家学堂读书。
“好!”冽风依旧百呼百应,“外面冷,穿厚实点。”
“恩!再过一个月就暖和了。”
姨婆伺候在身侧,想着昨晚的事,担心靖王又变卦,责难于她,提醒着。
“王妃,这几日避开殿下。”
殊不知,沉南姿根本就不记得昨晚的事。
沉南姿点头,谢厌这人……她是能避开就避开,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他出去了吗?”
“还未!”姨婆回答。
为了避免与他碰面,沉南姿安排人手盯着他出府与回府的情况。
“今日怎么还没走?”
她看着外面的天色,这人勤勉得很,最不愿意待的地方就是这靖王府。
若不是她威胁,他怕是会弃府另住。
如今她倒是希望他能弃府去外面住,免得打搅她清闲。
他们之间最好的方式就是井水不犯河水。
等她梳洗完毕,竟然还没等到谢厌离府的消息。
“算了,去叫马车吧!”反正他也不想见她。
就算碰上了,只要她不主动,那人避她如蛇蝎一般。
冽风领命,转身离去。
沉南姿磨蹭了一会,想着马车差不多到了门口,便提步出门。
好巧不巧的在府门内瞧见谢厌。
他象是不急于出门,步履颇慢,心思重重的。
沉南姿不想与他同行,就慢下步伐,想着让他先走。
不然碰见了,话不投机,又惹她生气。
此人克她,不宜相见。
等谢厌走出府门,又估摸着他已经离开,沉南姿才往府门外走去。
走出门,她脸色烦躁,谢厌怎么还站在骑马石那种巍然不动。
看着一前一后两辆马车,她闭眼望着天际。
今日是出门没看黄历吗?
“去哪里?”他问她,声音不咸不淡。
沉南姿瞧着他,方才磨磨蹭蹭,此刻又堵着她,莫非是要承儿的那把弓弩。
想到只有这个可能,沉南姿的脸色就不好起来。
“要你管!”
她瞪了他一眼,甩着衣袖,步履生风的略过他。
然后转身,恶狠狠的盯着他,“谢厌,你别想拿走承儿的弓弩,那是他得的奖励。”
“你别起任何想拿走它,去讨好弘睿的心思。”
谢厌看着她张牙舞爪的脸,浑身都充满斗志,仿佛他敢说要弓弩之类的话。
她就会不顾一切的与他战斗到底,象一只随时准备开战的小猫。
想到她说的话,盛气凌人只是惧怕被欺负。
是的,这八年,他几乎都在欺负她。
所以,她见到他,哪怕她并不知道他的意图,就本能的以为他会去欺负她。
看着凶悍,实则是在害怕。
“我只是想问你去哪?”谢厌把声音调得尽量柔和,又不是那么突兀,带着一点点的平静。
他想着,这样不会太过于奇怪。
谢厌的声音确实让沉南姿奇怪,他越是这样,她越发感觉不对劲。
“你葫芦里卖的什么鬼药?我说了,别打弓弩的心思。”
她呲着牙,警告着他。
然后,不想和他过于纠缠,立即爬上马车,赶紧的离去。
谢厌看着她防备的神情,竟然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
他头一次觉得,沉南姿也不是那么的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