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咣当——”
自出了京城,李向东的思绪又不知不觉地回到了那个噩梦一样的战场上。
“请首长放心,我八连坚决完成任务!”
威利斯一抖一抖地疾驰在冒着硝烟、坑坑洼洼的土路上,李向东紧了紧身上的军装,棉袄终于下来了,只是太多太多人没机会穿上了。
“李连长,只能把你送到这里了,请多保重!”
李向东拿起自己的武器,动作利索地下了车,对着驾驶员猛地一点头,“同志,请转告首长,我们一定守住阵地,人在阵地在!”
连日的硝烟把李向东的脸撩的黢黑,从团部回来,已经过去三天了。
“连长,第一道防线快守不住了!”
李向东一把把军帽摔在满是泥土的桌子,“他巴图是干什么吃的!必须给我夺回来!”
“连长!”通信员哭着瘫坐在地上,“巴图排长他、”
李向东瞪大了眼,一把抓起通信员,“他怎么了?”
“被炮击重伤,生死未卜!”
“什么!预备队!跟我上!”
李向东嚼着冻着生硬的土豆块,目光死死盯着高地下。
“已经五天了,连长!”
“一排长,我们还有多少人?”
“只有三十人了!要是团长再不来,我们就要”
“别说了,执行命令吧!”
“滴滴哒滴滴——”
一排长激动地叫喊着:“连长,援兵!友军到了!”
李向东麻木的脑袋晃了晃,咧着嘴笑了起来,端起冲锋枪,嘶哑地喊道:“同志们,冲啊!”
……
“有要热水的吗?”
李向东抬头一看,是列车服务员,提着个大水壶,他笑着把自己的搪瓷杯递了过去。
“多谢同志。”
喝了一口热水,李向东哈出一口热气,看着窗外飞快掠过的葱绿,又低头翻了翻这辆5/6次列车的时刻表,中途已经停靠四站。
“同志,下一站是不是德州?”
“是的,同志,还有一个半小时就到德州了。”
李向东悄摸看了下手表,现在是下午四点钟,他是早上九点五十在前门火车站上的火车,居然不知不觉已经过六七个小时,怪不得肚子已经这么饿了。
德州有一样美食名扬天下,那就是扒鸡,又称德州五香脱骨扒鸡。两世为人,李向东早就馋这口了。
所以,李向东决定,在德州站多买几只扒鸡。
这次去南方,先要去的是申城看小姑姑,至于之后,他要去趟赣省抚城,指导员刘刚的家就在那里。
刘刚和别人不一样,他既是战友,又象是他的师傅,不知道多少次,或直接或间接救了他的命。
教会了他从一个青涩的少年成长成为一个优秀的基层指挥官,不再是只有一腔热血。
其他战友,李向东从不担心,唯有刘刚不一样。刘刚家里条件不好,还有一个三岁的女儿,此前李向东寄出去的大半的津贴都是寄给了刘刚的家人。
刘刚还有个二弟,成家立业了,但条件不好,李向东不知道这几年一个三岁的孩子是怎么过来的,如今回到了国内,他觉得自己有义务去看一下。
李向东打开包袱,拿出一个黄馍馍啃了起来。
倒不是李向东穷到吃不起白面馒头,这是李父特地给他装的。包括他现在身上这套满是补丁的衣服,甚至连行李箱都没带。
就是两个包裹,一份是他的衣物,一份是家里带给小姑姑的。
当然,进站的时候,李向东称没人注意,在火车厕所里给装进空间里了,就一个破布包裹,里面塞着一个旧茶缸,四五个玉米棒子做的黄馍馍。
没办法,现在车上不安全。
群众们虽然很善良,也很热情,但作恶的人过于猖獗,家里不放心李向东一个人。还是那句话,双拳难敌四手,功夫再好也怕菜刀。
一道洪亮的广播声响起:
“各位旅客,列车即将到达德州站,请准备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准备,带好随身物品,有序落车。”
与此同时。
“呜——”,一声响亮的火车鸣笛声响起。火车逐渐慢了下来,直到完全停靠。
通过另外一侧的玻璃窗,站台上人来人往,男女老少,上车的,落车的,做买卖的。
而自己这一侧,并行的轨道上,停着一辆装货的货运列车,仅有的视野里,全是黢黑的铁皮车厢。
李向东背起包裹,紧了紧破棉袄,跟着人群下了车。停靠的时间不长,他需要抓紧时间。
“扒鸡!香喷喷的扒鸡咯!”
李向东已经发现了目标,高大的个头站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起码不下五个正举着篮子、喊着扒鸡的人。
这就是李向东要找的小商贩。
挤过人群,李向东快速走向围着的人最少的那一个。
走到跟前,围着的人依然不少,浓郁的香味让李向东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多少一只?”
“同志,两块一只!”
这话一出,顿时劝退了不少嘴馋的顾客,有人不死心问了一句:“能便宜点不?鸡肉也才8毛5一斤,这鸡看着也没两斤。”
“同志,少不了。”
李向东也是不管这些,围巾把脑袋一围,举着一张十块就扎进去,“给我来五只!”
这豪爽劲顿时惊住了一群人,小商贩的眼睛都亮了,高喊一声:“五只扒鸡,好嘞!”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李向东头也不回地立刻钻进人群里,一个转头,东西进了空间里。
然后如法炮制,在好几处,李向东足足买了二十只。如果不是怕别人发现,太过引人注目,李向东都想再多买几只。
备好了货,李向东迫不及待地撕下一条腿就啃了起来,他才不愿意象个动物园里的动物一样,被人围观。
借着人群的掩护,李向东啃完了足足一只鸡,吃饱喝足,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
在火车鸣笛声的催促下,李向东重新上了火车,除了沾染的一身扒鸡味,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穿着破棉袄的穷小子的奇怪。
而这里是德州,停靠的乘客们,哪一个身上没有沾染那浓郁的扒鸡味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