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战回到茶舍时，已是傍晚。
他一下午都在特勤处查阅加密档案，试图找到关于“轮回钥”“七钥”或者类似传说的记载。然而即使以他现在的权限，能接触到的相关信息也少得可怜，只有几处语焉不详的零碎记录，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图景。
但也不是全无收获。
在一份关于“幽冥道历史源流及分支考据”的绝密档案中，他看到了一个有趣的记载：幽冥道并非铁板一块，历史上曾多次分裂。其中有一支被称为“幽冥古脉”的分支，在三百年前突然销声匿迹。据传，这一支信奉的不是普通的幽冥之力，而是某种更加古老、更加接近“轮回本质”的力量。
档案中还提到，“幽冥古脉”的标志，正是一枚瞳孔朝左的邪眼符——与段明在街角发现的那枚玉符图案完全一致。
更让厉战在意的是，档案末尾有一条不起眼的附注：“据不可靠消息源，幽冥古脉消失前，曾全力搜寻过一批‘太古遗物’，具体目标不详，疑似与‘轮回’‘转生’等概念相关。”
轮回钥……太古遗物……幽冥古脉……
这些线索，正在逐渐串联成一条清晰的线。
当厉战走进茶舍，看到云萌凝重的表情和客房里昏迷的伤者时，他知道，这条线已经主动找上门来了。
云萌将下午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包括伤者的伤势、那句未说完的警告、以及那枚幽冥古脉的身份符。
厉战听完，沉默片刻，将自己在档案中的发现也说了出来。
“所以，”云萌总结道，“卖给我铁片的摊主，重伤逃到茶舍的散修，还有在街角留下标记的幽冥古脉……他们都在围绕着‘轮回钥’活动。而我们现在手里有一块完整的钥匙，还有伤者身上带来的某种同源气息。”
“那个摊主，”厉战分析道，“可能就是幽冥古脉追捕的对象。他手中应该至少有一块轮回钥，被幽冥古脉发现后遭到追杀。为了脱身，他可能用了某种手段，导致一块钥匙损毁——伤者身上的同源气息，很可能就来自钥匙的碎片。”
“而伤者是意外卷入的路人。”云萌接道，“他捡到了碎片，被幽冥古脉的人发现，于是遭到灭口。重伤之际，他想起了茶舍，想来求救——这说明我的名声在散修圈子里还算不错。”
她说这话时，语气有些复杂。名声好是好事，但因此被卷入这种麻烦，就未必了。
“当务之急是确保茶舍安全，同时尽快让伤者醒过来。”厉战道，“他可能掌握着关键信息。”
云萌点头：“我已经用混沌灵力稳住了他的伤势，最迟明早应该能醒。至于茶舍的安全……”她看向厉战，“你觉得幽冥古脉的人，会直接找上门吗？”
“暂时不会。”厉战摇头，“他们留下了标记，说明已经知道伤者逃进了茶舍。但茶舍有阵法保护，你的实力他们也清楚，不会贸然硬闯。更可能的是监视、试探，或者……等我们出去。”
“那就等吧。”云萌淡淡道，“正好我也想会会这个幽冥古脉，看看他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深夜苏醒
伤者是在子夜时分醒来的。
云萌一直在客房外间守着，用神识留意着里面的动静。当听到微弱的呻吟声和床铺窸窣声时，她立刻起身，端着准备好的温水走了进去。
年轻修士艰难地睁开眼，目光涣散了几秒，才聚焦在云萌身上。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干涩的气音。
“喝点水。”云萌扶他坐起一点，将水杯递到他唇边。
那人小口小口地喝了半杯，才缓过气来，嘶哑地问：“你……是云顾问？”
“我是。”云萌放下水杯，“你现在在闲云茶舍，安全了。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是谁伤的你？你要我小心什么？”
年轻修士——他自称陈远，是个无门无派的散修——缓了缓气，才断断续续地讲述起三天前的遭遇。
“我……我在黑风谷采药……听到打斗声……就悄悄摸过去看……”
黑风谷是城外三十里处的一处险地，常年阴风阵阵，但生长着几种珍贵的阴属性灵草，常有散修前去采集。
陈远看到的是七八个黑袍修士，正在围攻一个穿着灰色斗篷、看不清面容的人。黑袍修士的功法阴邪狠辣，出手就是杀招，但灰斗篷实力极强，以一敌多竟然不落下风。
“我听见……黑袍人逼问灰斗篷……‘钥匙’在哪里……说什么‘轮回之地’‘交出来’……”陈远回忆着，眼中闪过恐惧，“灰斗篷不说话……他们就下死手……”
战斗持续了一刻钟，灰斗篷渐渐不支。就在陈远以为他必死无疑时，灰斗篷忽然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圆球，猛地砸在地上。
“轰——！”
剧烈的爆炸，夹杂着漫天黑雾。等黑雾散去，灰斗篷已经不见踪影，而黑袍修士中也有人受伤。
“我……我当时离得太近……被爆炸波及……咳、咳咳……”陈远剧烈咳嗽起来，云萌连忙又喂他喝了点水。
“黑袍人发现了我……他们以为我和灰斗篷是一伙的……就追了上来……”陈远的声音发颤，“我拼命跑……用光了所有遁符……逃进了城……想起听说过云顾问……就、就来了……”
“你知道灰斗篷逃掉了吗？”云萌问。
陈远摇头：“我不知道……爆炸后我就跑了……但、但是……”他挣扎着从怀中——那件染血的外衣内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布包。
布包已经被血浸透大半。陈远颤抖着手打开，里面是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碎片，边缘有熔毁的痕迹，表面刻着极其细微的纹路。
“这、这是在爆炸现场捡到的……”他将碎片递给云萌，“我本来想……等风头过了……找人看看值不值钱……但现在……我只想活命……云顾问，求您救救我……那些人不会放过我的……”
云萌接过碎片。入手冰凉，虽然细小，但材质、纹路、气息都与她手中的那块轮回钥完全一致。
而且碎片上残留着一丝极淡的、与摊主身上相似的气息。
是同一个灰斗篷。
“你先安心养伤。”云萌收起碎片，温声道，“茶舍有阵法保护，那些人一时半会儿进不来。等你好些了，我们再从长计议。”
安抚好陈远，云萌退出客房。
厉战就在门外等着，显然听到了全部对话。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走到茶舍前厅。
“灰斗篷……摊主……幽冥古脉……”厉战将这些线索串联起来，“看来，那个卖给你钥匙的摊主，就是灰斗篷本人。他手中至少有一块完整的轮回钥，被幽冥古脉盯上后遭到追杀。为了脱身，他引爆了某种法器，可能损毁了一块钥匙，留下了碎片。”
“陈远是意外卷入的路人。”云萌接道，“他捡到了碎片，被幽冥古脉的人看见，所以被灭口。重伤之下，他想到了来茶舍求救。”
她拿出陈远给的碎片，又取出自己那块完整的轮回钥，将它们并排放在桌上。两块残片虽然大小悬殊，但材质、纹路、气息都完全一致。
“现在我们有了一块半钥匙。”云萌看着它们，“幽冥古脉在找剩下的。而那个灰斗篷……是敌是友还不好说。”
“当务之急是确保茶舍安全，同时调查幽冥古脉的底细。”厉战道，“我明天回处里，申请调用更高级别的档案权限。另外，陈远提供的黑袍人特征，或许能让我们锁定他们藏身的大致区域。”
“嗯。”云萌点头，“我这边继续研究钥匙和碎片，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更多线索。另外……”她看向窗外浓重的夜色，“那个灰斗篷，如果还活着，会不会再来找我？”
毕竟，钥匙的其中一块在她手里。而灰斗篷，显然知道如何辨认钥匙的持有者。
夜色深沉，茶舍的灯光在黑暗中温暖而坚定。
前路迷雾重重，但至少，他们不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