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帝江低吼。
烛九阴眼中时光长河倒卷，同样看清了混沌中的景象。他面色一沉：“妹子吃亏了。”
无需多言。
帝江仰天咆哮，周身空间之力轰然爆发。他双臂向两侧一撕，生生在面前扯开一道横亘天地的巨大空间裂缝。裂缝另一端，混沌乱流隐约可见。
“走！”帝江率先踏入。
烛九阴、强良、共工、祝融、蓐收、句芒、天吴、奢比尸、翕兹、龠兹——十位祖巫毫不迟疑，化作十道流光紧随其后，冲入空间裂缝。
洪荒战场上，那遮天蔽日的祖巫真身骤然消失。只留下一面猎猎作响的黑色大旗，旗面绣着狰狞的盘古真形图，正是都天神煞旗的本体之一。
大旗插在战场中央，旗面无风自动。浓稠如实质的煞气自旗中涌出，滚滚如狼烟。
煞气翻涌间，一尊万丈高下的巨人虚影缓缓凝聚。
这巨人面目模糊，周身筋肉虬结，手持一柄虚幻巨斧。
气息虽远不及方才十一位祖巫真身齐临那般恐怖，却依旧带着令人窒息的蛮荒威压，赫然是弱化许多的盘古真身！
巨人虚影仰天无声咆哮，挥动巨斧，朝着人族阵地再度斩落。
少了祖巫真身直接压制，人族压力稍减，但这盘古真身虚影依旧非比寻常。
巨斧落下，山崩地裂，无数人族修士结成的战阵如纸糊般破碎，鲜血瞬间染红大地。
战、垚、遂初、巢曦等人拼命抵挡，但面对这凝聚了巫族煞气与战意的巨人虚影，仍节节败退。
每一条斧痕落下，便有成千上万的人族修士陨落。
普通族人更是如同蝼蚁，在战斗余波中成片死去。
鲜血与煞气混合，将天地染成暗红色。
青昊立于祭坛之上，看着下方不断倒下的族人，看着那尊屠戮不休的巨人虚影，眼中血丝蔓延。
他手中紧握崆峒印，印身传来温润又沉重的触感，那是亿万人族气运的凝聚。
他能感觉到，每时每刻都有无数人族生命消逝，与此相连的气运正剧烈波动、哀鸣。
不能再等了。
青昊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当他再度睁眼时，眸中只剩一片决绝的清明。
他将崆峒印高举过头顶，玄黄光泽自印身流转而出，照亮他沉静的脸庞。
“天道在上，洪荒为鉴——”
青昊的声音并不洪亮，却清晰传入战场每一个人族耳中，更透过冥冥气运联系，回荡在每一个流淌人族血脉的生灵心头。
“吾，青昊，今以人族气运执掌者之身，以人族至宝崆峒印为凭，立下大宏愿！”
他每说一字，崆峒印的光芒便炽烈一分，而他自身的脸色便苍白一分。
“愿献祭人族三成气运，汇聚亿万人族修士之力，以吾魂为引，以吾道为桥——”
战场之上，无数人族修士若有所感。他们停下手中动作，望向祭坛方向。
无论是正在厮杀的战士，还是重伤倒地的伤员，甚至远处避难的老弱妇孺，体内微薄的灵力、神魂中残存的念力，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波动、升腾。
丝丝缕缕的光点自每一个人类身上浮现。
最初只是零星微光，旋即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如同倒卷的星河，从四面八方、从洪荒大地的每一个角落，朝着祭坛上那高举玄黄大印的身影汇聚而去。
战、垚、遂初、巢曦等人毫不犹豫，将自身大半法力隔空注入那光流之中。
燧人氏、有巢氏、缁衣氏三位始祖相视一眼，同时点头。
他们头顶庆云翻滚，三道精纯浩瀚的准圣本源之力冲天而起，融入那越来越庞大的光之洪流。
青昊身躯开始颤抖。
承载如此浩瀚的力量，即使有崆峒印为媒介，即使他是准圣之躯，也几乎达到极限。
他七窍渗出鲜血，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高举崆峒印的手臂依旧稳定。
“——只求一击！”
最后四字吐出，青昊双眼迸发出刺目金光。他双手握住崆峒印，将其狠狠向前推出。
“破！”
积蓄到极致的光之洪流，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所有汇入其中的力量。
亿万人族的微薄灵力、万千修士的毕生法力、三位始祖的准圣本源、乃至整个人族三成浩浩荡荡的气运。
在这一刻，被崆峒印转化、统合、升华，化作一道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璀璨光柱。
那光柱粗达千丈，色呈玄黄，核心处却流转着七彩霞光。
它无声无息，却让空间寸寸崩塌，让时间凝滞紊乱。
它所过之处，战场上肆虐的煞气、巫族战士的怒吼、甚至那盘古真身虚影挥下的巨斧，都在瞬间定格、淡化。
光柱笔直撞向那万丈巨人。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盘古真身虚影仿佛遇到了克星。凝实的煞气身躯在玄黄光柱的冲刷下，如同骄阳下的冰雪，迅速消融、瓦解。
巨人仰天，做出咆哮的姿态，却没有声音发出。
它的身躯从斧刃开始，寸寸崩碎，化作虚无的黑色光点，消散在天地间。
插在战场中央的都天神煞旗，旗面“刺啦”一声裂开一道巨大口子，旋即无火自燃，在风中化作灰烬。
光柱缓缓消散。
祭坛之上，青昊依旧保持着推出的姿势。他手中的崆峒印光泽黯淡了许多，印身甚至浮现几道细微裂痕。
他本人更是面如金纸，气息萎靡到了极点，身躯晃了晃，几乎栽倒，被身旁及时赶到的燧人氏扶住。
战场一片死寂。
那屠戮无数人族的盘古真身虚影，消失了。
巫族大军失去了最大的依仗，攻势骤然停滞。
而人族这边，劫后余生的茫然与耗尽力量的虚脱感弥漫开来。
洪荒各方，死寂过后便是暗流汹涌的震撼。
天庭，凌霄殿深处。
四大天后神念交织，常羲轻叹：“献祭三成气运人族此举，壮烈，亦惨烈。”望舒眸光幽深：“那汇聚众生之力的一击，已触摸到‘意志’与‘气运’结合的边缘。人族潜力，确不可小觑。”
羲和望向殿外混沌方向：“然代价太大。女娲道友那边，压力恐怕更重了。”
五御四帝各自道场中，伏羲停下推演八卦的手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舍而得之人族青昊，有决断。”
紫微仰观星海，见人族气运光柱虽黯淡却未溃散，低语：“根基未损，韧劲犹存。这天皇之选”
诸圣道场，反应各异。
首阳山八景宫，太清老子静坐蒲团，眼帘微抬，又缓缓垂下。
只指尖一缕清气流转稍快半分，随即复归沉寂。
昆仑玉虚宫，元始天尊面沉如水。
他目光穿透虚空，落在那黯淡许多却依旧稳固的人族气运光柱上，鼻间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取巧之术，损及根本，非长久之道。”
西方灵山，接引与准提对视。准提脸上疾苦之色更浓，眼底却有精光闪烁：“汇聚万民之力，竟能击溃盘古真身虚影此法，颇合我佛门‘众生愿力’之念。可惜，可惜。”
接引低诵佛号：“杀伐过重，业力缠身。然人族气运未崩，犹有可为。”
东海妖圣宫，鲲鹏端坐，指尖一缕阴阳二气捻动不休。他望向战场方向，嘴角扯出一抹讥诮：“三成气运嘿，人族倒是舍得。只是此番过后，看尔等还有多少本钱可耗！”
红云立于火云洞口，手持崆峒印，感受着那方大印传来的、与远方人族气运微弱的共鸣，以及印身上新添的裂痕。
他面上温润笑意淡去，化作一声轻叹：“青昊你这一步，走得太险。不过，也确实别无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