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是三月中了。
对比往年,天气还是格外寒冷,特别是早晚,大街上走动的人无不裹得严实,生怕一不小心受寒生病。
这边,关二叔穿的却不多。
待客厅内很是暖和,他早就褪去了厚外衣,但低着头,脸上的汗水却从额角、鼻尖哗哗往外冒,心里挣扎又后悔,他就说不该替末帝传这个要命的消息——
见面,见什么面?
一个当过皇帝的人,要见一个富有又年轻漂亮的女人,还能是为了什么!
看了眼手表。
十二分,二十七秒。
苏小姐已经沉默了这么久了。
绝望的闭上眼睛感受心痛,消息只是顺带的,他来这能见到苏小姐,主要还是送这段时间收的古董。
要是卖不出去
这次,苏宁还真不是故意晾着他的,她又不蠢,刚听到这个消息,刹那间就明白了那位心里想的是什么,要干什么。
甚至比关二叔都更多呢。
毕竟,再过几年。
这位末帝,可是不惜沦为日本人的傀儡,也要再次登基为帝,重享帝皇荣耀,而野心和不甘不是一天长成的。
苏宁想了想自己,脾气秉性不必多说绝非温顺那款,长相还行但非绝顶漂亮,人家想要的东西就显而易见了。
巨量的金钱、化肥厂,或者还有神秘的外国背景。
“噗嗤——”
苏宁越想越觉得好笑非常,也就真的笑出声了,心中感慨,忙了这么久烦的看见路边的雪都想踩两脚。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居然,连续来了两个解压的消息。
另一边。
关二叔听着笑声,先是愕然,不会吧苏小姐难道有意去搏一搏?倒是有可能啊,皇帝终究是皇帝。
世道又乱成这样。
论起来,复辟的声音其实一直没有停止过。
他想到苏宁往日嚣张大胆的作风,想到苏家祖辈的背景,想到末帝已经娶了的皇后妃子,甚至思维发散到关家要不要联系故旧世交为苏小姐造势上了。
“给我回口信过去,就说”
苏宁笑够了,偏头歪在沙发上,语气中的笑意还是极为浓厚,竟然显得比以往的冷漠要柔和许多:
“让他照照镜子。”
啊?
关二叔乍听到没有反应过来,竟然抬起头傻傻的啊了一声,照镜子?末帝的长相确实不怎么样不对!
这个意思是要回绝?
仔细咂摸。
不仅回绝了,还颇有点嘲讽的意思,类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关二叔瞪大了眼睛的同时,不由对苏宁升起了佩服。
这会儿离前朝还没过去多久呢。
面对末帝。
不仅老百姓本能的敬畏,像他们这种前朝贵族王公,私底下谩骂吐槽都有,让明面上得罪却总觉得心慌放不开。
“肯定给您一字不差的带到。”
关二叔下意识保证,反应过来差点咬到自己舌头,皇帝啊,那可是皇帝啊,如果真的复辟了
可瞄了眼垂眸喝茶的苏宁。
心中突然安定。
呵呵。
比起没影子的事儿,好像还是苏小姐现在更可怕一点
“嗯。”
苏宁漫不经心的点头,末帝现在就是没了爪子的老虎,看着威风唬人,实则连小猫的攻击力都达不到,她还真不怕。
还有点可惜呢——
这位居然算不上剧情人物,不然还能赚点奖励。
不,可能也有。
苏宁想起原著中也有不少,对前朝思慕非常,为末帝来回奔走的剧情人物,虽然都不是什么大咖,但聊胜于无?
主辱臣死希望他们真的忠心。
“对了,你带的古董里有镜子吗?有的话送一面过去,人家好歹曾经是皇帝,普通镜子可配不上他。”
还能这么羞辱?
连当背景板的林森都忍不住动了动。
“有是有,不过”
关二叔迟疑的点头,搓着手不太好意思的道:“我带来的那面古董镜子,就是从末帝手上收来的,您放心,是正规渠道,那边快没钱了。”
不知为何,说到这胆气越足。
——都穷到要典当东西了,这个末帝其实也不算啥了吧?
“那不是正好吗?”
苏宁递过去一个奇怪的眼神,闲闲的站起身,轻笑:“完璧归赵,他应该得给我说声谢谢呢。”
说谢谢不可能。
气到进医院,骂您祖宗十八代倒是可能性极大。
关二叔自然没意见。
和蠢蛋侄子可不一样,他没啥怨天尤人不好意思,屈辱的情绪,眼睛里只有钱、利益,这些苏宁都给的很足够。
至于末帝?
呵呵呵,一分钱不给,之前还闹过要他们给供奉的好笑事呢,打破滤镜后,关二叔更是不把得罪末帝放在眼里了。
“走吧,带我去看看古董。”
苏宁不在乎的挥手,兴致勃勃的让系统记录好视频,等她回现代之后,说不定还能当个古董鉴定家呢。
“那造假古董的可就要发财了。”
系统吐槽。
一边还是给她录。
“”
苏宁走在最前面,她这段时间时常要外出,所以穿的并不太家常,内里是旗袍,外罩的剪裁利落的黑色短大衣,随着走动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弧度。
似乎带着风声。
其他人也连忙跟上。
关二叔原本想跟紧一点,虽然就几步路的距离,但以他的能力至少能拍上三句,不,四句马屁!
可惜天不遂人愿。
被那个默不作声的保镖给推开,关二叔想说什么,对上那双无机质的眼睛怂怂的低下头,示意他先走。
狠狠瞪了眼他的背影。
转头,看到旁边时刻带笑,温润和煦的林森,心想苏小姐身边的人怎么个个不一样啊。
男的有,女的有。
年纪大的有,年纪小的也有,连性格都各有不同,愣是找不到重复的。
“你啊,还是太年轻了。”
关老太太抽着水烟,烟雾缭绕中,把烟袋往桌角磕了磕,神情笃定:“这一样的地方还不好找?你想想,那些人是不是都长得不错!”
一语惊醒梦中人。
关二叔回忆了一下林森、商文韵、苏一、楚言,甚至是苏家三个人的长相惊到忍不住双手击掌。
只觉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可,苏小姐是女人啊”
“女人怎么了?”
关老太太转手把烟锅袋子砸儿子脑袋上去了,冷哼道:“搁以前,满州姑奶奶有能耐底气足的,对丈夫不耐烦,少不得房里养几个俏丽的丫头,更嚣张的外头也置房子养漂亮相公。”
“这些年世道乱,才少见了。”
语气中对苏宁这种行为,还颇有种欣赏的感觉。
闻言,关二叔有一下没一下揉着红肿的脑袋:“还是您有见识,别人肯定都想不着的。”
他抢先知道了就是优势。
下次去送古董要不带几个好看的?
正想着呢,突然听到关老太太长长的叹息,不解的抬头问:“这是咋了?您放心,末帝那边生气归生气,但也动不着我们还是苏小姐重要些。”
“不是这个。”
关老太太摇头,沉吟片刻,觉得还是把猜测跟次子说说:“我是在想,苏宁她生母到底是谁。”
“她长在国外,但没有洋人味,对各种老知识,老规矩信手拈来,有些连我都记不太清楚了,苏宁随口就能说出来,你觉得这正常吗?”
“说不定是请的老师好呢。”
关二叔不以为然。
“什么样的好老师连宫廷的事都晓得一清二楚你这个榆木脑袋。”
关老太太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声音大了些。
内间某个角落躲藏在帐子后的人影颤了颤。
“苏宁她生母,身份不简单。”
意味深长。
关二叔脑袋不是真榆木,自然听明白了。
就是明白才觉得不可思议至极,可发现有了这个前提此前一切疑惑都圆上了。
比如,苏淮山在国外,短短二十多年为何就能混到这种地步,给苏宁留下的财产人脉和手下都令人咂舌。
比如,苏宁从不提起生母。
甚至于,她毫不犹豫拒绝了末帝,连半点考虑都没有。
“这都是猜测,不做准的。”关老太太说完憋在心里很久的事,心情舒畅,提醒了呆愣的儿子一句:
“你自己记在心里就是,别随便往外面乱说,否则不管真假我们家都有麻烦,知道吗?”
“知道了。”
内间的木婉心跳如鼓,已然挺起的肚子传来酸胀的感觉,她浑然不理,眼神发亮——苏宁的把柄到手了!
末帝住在天津。
所以,不过一日的功夫,就收到回信和包裹,他以为是礼物心中得意的拆开,见是一面熟悉的古董镜子,上手疑惑的翻看,越看越眼熟。
然后——
“苏小姐说,让您多照照镜子。”送口信的人低下头,“这面镜子是她完璧归赵,送给您的。”
闻言,末帝胸闷气短,甩手把镜子狠狠摔到地上咬牙切齿怒吼:
“区区商贾,也敢欺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