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同熔化的金子,泼洒在多斯拉克海无垠的草毯上。长草在微风中起伏,形成一片片荡漾的碧色波纹,一直蔓延到天际线。风吹草低,现出的不再是寂聊,而是一支沉默而彪悍、带着浓郁血腥与风尘气息的骑兵队伍。
这支队伍的膨胀,是鲜血与生存意志共同书写的篇章。海难幸存的人员为内核,初次解救的俘虏为班底,经过连日来以战养战的迅速转进,队伍的规模,已经滚雪球般达到了五百之众。
每次战斗都不止是武器与马匹的缴获。那些被绳索串连、眼神麻木的奴仆,在刀剑劈开锁链的瞬间,看到了生的希望。来自潘托斯渔村的桨手、里斯香料庄园的农奴、被摧毁部落的幸存者,甚至少数几个在绝对力量面前选择屈膝、被打散编入队伍的多斯拉克降兵……韦赛里斯给予他们的,不止是自由,更是一个复仇和依附于强者的机会。他们操着混杂的口音,穿着拼凑的护甲,却在连日不休的奔袭与短促血腥的战斗中,被乔拉、哈加尔和里奥等人以最严酷的方式迅速锤炼。尽管甲胄依旧五花八门,纪律也需时刻弹压,但那股凝聚的杀伐之气,已让偶然远窥的草原生物都为之胆寒。
他的体魄在【杀戮吞噬】那隐秘而持续的滋养下,已增长到远超常人的境地,足以单手轻松挥舞那柄沉重的、刃口布满细小缺口的阔剑,将披皮甲的目标连人带马劈开。
在他身后,山坡下方,一个个骑兵如同钢铁雕塑般,静静地伫立在及膝的长草中。人手双马,甚至部分精锐配备了三马,这支队伍显得臃肿而充满令人心悸的力量感。他们的眼神锐利如鹰,皮肤被草原的烈日和风沙染成古铜色,脸上刻满了生存的艰辛与战斗留下的细微疤痕。这支队伍,早已褪去了海难幸存者的仓皇与绝望,变成了真正的、在这片血色草原上求存并壮大的掠食者集团。
韦赛里斯闭上双眼,【感知视野】如同无形的潮水,以他为中心,向着四周全力扩展。半径接近三公里范围内的生命迹象,无论是最细微的草鼠窸窣,还是潜藏的草原狼,亦或是……更远处那些散发着独特躁动与彪悍气息的光点群,都如同夜空中明暗不一的星辰,清淅无比地映照在他脑海的“地图”之上。这个范围的显著扩大,是他连日来不断“吞噬”、不断在生死边缘锤炼精神力的直接成果,也是他们能在这片陌生而危险的广袤土地上存活并壮大的最强大依仗。
“东北方向,一点七公里,丘陵背面凹陷处。”韦赛里斯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经过鲜血洗礼后的、冰冷的决断,清淅地传入身旁内核成员的耳中,“一支小卡拉萨,约三十骑,正在临时休憩,马匹散放饮水。他们很松懈,没发现我们。”他猛地睁开眼,紫色的瞳孔中锐光一闪,“乔拉爵士,带你本部一百人,从左侧缓坡无声绕行,占据他们侧翼高点。哈加尔,带你的人从正面缓速接近,一旦进入视野,立刻发起冲锋吸引注意。里奥,带你手下最灵巧的十个兄弟,老规矩,潜行到他们退路方向的乱石区,截断后路,我要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命令简洁、清淅、残酷。没有任何质疑,乔拉、哈加尔、里奥三人只是沉默地点头,随即如同上紧发条的杀戮机器,迅速转身没入草丛,低声传达指令,调动麾下人马。这支队伍早已习惯了国王这种料敌于先、仿佛苍穹之眼亲见战场般的诡异能力,并从一次次精准致命的突袭中,汲取了近乎盲目的信心与凝聚的力量。
战斗在预料之中的时刻爆发,也在预料之中的迅速走向终结。
三十名多斯拉克战士,大部分还沉浸在休憩的放松中,甚至没能全部跃上马背组织起有效的冲锋,就在三面精准的夹击下陷入了彻底的混乱。哈加尔如同人形战车,带着他那一队同样崇尚力量的悍卒,从正面如同铁锤般砸入敌群,巨大的战斧挥舞间,带起一片腥风血雨,瞬间将仓促迎战的敌人阵型撕开一个巨大的缺口。
就在一名多斯拉克勇士嚎叫着,挥舞着弯曲的亚拉克弯刀,试图从侧面劈向哈加尔看似空门大开的肋部时,一道灰色的闪电掠过——韦赛里斯如同鬼魅般切入战团,左手“睡龙之怒”精准无比地向上斜撩,“锵”的一声脆响,那柄精钢打造的弯刀竟被从中削断!那名多斯拉克人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转为难以置信的惊骇。韦赛里斯右手那柄沉重的阔剑已然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自下而上猛劈而出!“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混合着骨骼碎裂与血肉分离的闷响,这名勇猛的多斯拉克人连人带身上简陋的皮甲,被毫无阻碍地劈成两段,鲜血与内脏如同泼洒般染红了翠绿的草甸。
温热的液体溅在韦赛里斯的脸上,带着浓烈的铁锈味。他甚至没有时间去擦拭,左手的“睡龙之怒”如同毒蛇吐信,在间不容发之际,刺入了另一名试图偷袭他坐骑的多斯拉克战士咽喉。剑尖传来的轻微阻力之后,是利刃穿透血肉的顺畅感。
【杀戮吞噬】带来的那股熟悉的温热能量流,再次从倒下的敌人身上剥离,如同细微的溪流导入他的四肢百骸。肌肉的纤维仿佛在发出满足的嗡鸣,精神上的些许疲惫被一扫而空,感官似乎也变得更加敏锐。他甚至能清淅地“听”到更远处草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力量的提升是实实在在的,令人沉醉。
但与此同时,一股更加隐秘的、混合着嗜血兴奋与毁灭冲动的悸动,也如同深渊下的气泡,悄然浮上心头。他强行将这丝不应有的、仿佛属于另一个存在的“快感”压下,目光依旧冷冽如冰,迅速扫过已接近尾声的战场。
乔拉的部队从侧翼高坡席卷而下,如同雪崩般,彻底粉碎了敌人最后一点抵抗意志。里奥的人如同幽灵般从乱石后现身,精准地射杀了几个试图徒步逃窜的溃兵。战斗在不到十分钟内彻底结束,除了几声垂死的呻吟和战马不安的响鼻,丘陵间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
“清理战场。带走所有马匹、完好的武器、箭矢,搜刮他们身上的每一块肉干,每一袋马奶酒,每一枚可能藏着的钱币。”韦赛里斯对快步走来的乔拉吩咐道,声音平稳,听不出刚刚经历了一场血腥屠杀,“我们沿着这条丘陵线的阴影继续向南,避开开阔的草场。这些山丘能挡住寻常人的视线,但挡不住我的‘眼睛’。”
这正是他们能象滚雪球般不断壮大的关键。凭借远超常人的感知范围和精心选择的、沿丘陵脉络与干涸河床行进的隐蔽路线,他们如同游弋在草原深处的幽灵,总能提前发现猎物,利用复杂地形发起致命突袭,并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战果——马匹、武器、补给,以及最重要的,实战的锤炼。
那些原本连马背都爬不稳的船员和水手,在生存的残酷压力和缴获的充足马匹支持下,经过连日来不断的摔打、长途奔袭和短促接战,早已褪去了海员的生涩,掌握了基础的骑乘控马技巧,至少能跟上队伍高速转移,并在里奥等人的调教下,进行简单的骑射和马上格斗。
队伍在另一处更为隐蔽、有溪流穿行的谷地停下,进行短暂的休整和补给分配。丹妮莉丝利落地从一匹性格温顺的母马背上跃下,动作虽不及老练骑兵那般流畅,却也显得干净利落。
她穿着一件合身的、由缴获的多斯拉克女性皮甲改制的轻便锁子甲,外罩一件防风的深色粗布斗篷,腰间佩着一把纤细而锋利的里斯刺剑。她原本苍白的小脸被草原灼热的日光和风沙染成了健康的蜜色,昔日那双总是盛满惊惧与不安的紫色眼眸,如今如同经过打磨的紫水晶,闪铄着坚韧、冷静与日益增长的活力光芒。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严密保护在船舱或营地最深处、瑟瑟发抖的瓷娃娃,而是这支流浪军团里一名能够纵马奔驰、熟练使用匕首和刺剑进行基本自卫、甚至能帮忙处理轻伤员的战士。
她快步走到正在溪边掬水洗脸的韦赛里斯身边,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压低声音说:“哥哥,它今天特别温暖!我抱着它骑马的时候,能清淅地感觉到……感觉它好象在跟着我的心跳一起振动,一下,又一下,像……像里面有个小小的心脏在苏醒!”她边说,边小心翼翼地从马鞍旁解下一个用厚实软布精心包裹的物件,解开系带,那枚乳白色带着金色条纹的龙蛋,在穿过叶隙的斑驳阳光下,显露出温润而神秘的光泽。
韦赛里斯凝神望去,即使不主动发动【魔法感应】,他那双经过强化和异能浸润的眼睛,也能隐约察觉到,那龙蛋表面的金色条纹,似乎比几天前更加明亮、更加鲜活,仿佛有液态的黄金在其中缓缓流淌、转动。
当他集中精神,将一丝意念投向龙蛋时,【魔法感应】带来的反馈更是清淅——蛋壳内那股原本微弱如风中残烛的生命能量与魔法火焰的混合体,此刻的跃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稳定,并且与丹妮莉丝身上那股日益蓬勃、纯净而温暖的生命力场,产生着一种极其微妙却毋庸置疑的共鸣与呼应。
“是你的力量在滋养它,丹妮。是你的坚持,你的心意,你的……生命之火,在唤醒它。”韦赛里斯肯定地说,目光中带着赞许与一丝他自己也未曾完全理解的复杂情绪。
就在这时,负责生火做饭的卡波招呼大家。篝火被点燃,跳跃的火焰驱散着清晨的寒意。丹妮莉丝很自然地靠近火堆,伸手去帮忙翻转架在火上烤着的肉块。她的手指无意中掠过窜起的火苗,却并没有象常人那样迅速缩回,反而象是在感受温暖的流水般,任由那橘红色的火焰舔舐着她的指尖。
“公主!”旁边一名正在休息的水手忍不住惊呼。
丹妮莉丝仿佛才回过神来,她抬起手,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甚至连一丝红痕都没有的指尖,脸上也露出一丝惊奇。
“没事的,”她对那名水手笑了笑,然后转向韦赛里斯,声音带着一丝不可思议的轻快,“哥哥,你看,火焰……它很温暖,但一点也不烫了。”为了证明,她甚至将整个手掌缓缓伸入火焰上方温度最高的局域,停留了数秒,才安然无恙地收回。周围的几名战士看得目定口呆,低声议论起来,看向丹妮莉丝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敬畏与惊奇。
韦赛里斯心中一震。他清淅地记得,在“巨龙号”上尝试烘烤龙蛋时,丹妮莉丝虽然对温度的耐受度在提升,但还远未到如此无视火焰的地步。这变化,显然与她在风暴中身上散发出的那圈金色光晕,以及这些时日与龙蛋日益紧密的联系有关。她的坦格利安血脉,正在以一种超越他、甚至超越常规认知的方式觉醒。“血火同源”的族语,在她身上正逐渐从像征变为现实。
“很好,丹妮。”韦赛里斯压下心中的波澜,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这证明你的血脉正在真正苏醒。但还是要小心,不要过于依赖这种感觉。”他提醒道,既是关心,也是一种谨慎。
丹妮莉丝用力点头,收回手,但眼中闪铄的光芒显示她正沉浸在探索自身新力量的兴奋中。她看着自己的手掌,又看了看怀中那枚似乎也随之微微发热的龙蛋,一种无形的纽带仿佛在她与这古老造物之间变得更加牢固。
夜晚,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篝火跳跃,映照着围坐的内核成员们严肃的脸庞。韦赛里斯用一根树枝,在松软的土地上粗略地划出已知的地理轮廓。
“根据我们这些天获得的零散信息,结合星图和地形判断,我们现在应该处于多斯拉克海的西南边缘地带。”他用树枝点着一个局域,“继续沿着草原边缘这片丘陵地带向东南,行进大约十到十五天,如果能避开大型卡拉萨的主力,我们应该能抵达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地标——洛恩河的上游支流,或者说,瓦兰提斯势力范围的西部边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我们的目标,是瓦兰提斯。那座古老而强大的奴隶制城邦,有我们需要的一切:通往维斯特洛或其他任何地方的港口和船只,充足的粮食、武器、药品补给,更重要的是,那里有最大的奴隶市场,是我们获取无垢者、实现重返铁王座计划的关键一步。”
“近五百人的全骑兵队伍,目标可不小,陛下。”尔蒙冷静地分析,灰色的眼眸中闪铄着务实的光芒,“越是靠近文明世界的边缘,遇到大型贸易卡拉萨,或者瓦兰提斯自身边境巡逻队的风险就越高。而且,后勤压力越来越大,光是每日的肉干和清水消耗就是个巨大数字。”
“所以,接下来的路程,我们的速度要更快,行动要更加隐蔽和果断。”韦赛里斯的指尖重重地点在地图上那条像征丘陵的蜿蜒线条上,“依旧依靠我的‘视野’,我们牢牢抓住这条‘盲区’前进。清除掉所有可能窥见我们行踪、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小股敌人——多斯拉克游骑、部落猎人、乃至不受欢迎的商队哨探。在最终抵达瓦兰提斯并站稳脚跟之前,我们要把这支队伍,磨砺成一把真正的、沉默而致命的精锐弯刀,一支来之能战、战之能胜的军队!”他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与决绝,这种由无数次胜利浇铸出的领袖气质,深刻地感染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就连最谨慎的乔拉,也微微颔首,眼中燃起斗志。
然而,当会议散去,独自躺在简陋的帐篷里,听着外面草原夜风永恒的呜咽与远处战马偶尔的喷鼻声时,韦赛里斯却毫无睡意。队伍的壮大,个人武力的显著提升,丹妮莉丝令人欣慰的蜕变与身上显现出的非凡特质,龙蛋那日益明显的异动……一切外在的迹象,似乎都朝着有利的方向飞速发展。
然而,一种深沉的、源自灵魂层面的隐忧,却如同附骨之疽,始终萦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这一切,是否太过顺利了?那最初指引他获得第一桶金的【龙梦预言】;这让他能在草原上料敌先机、规避风险的【感知视野】;这让他越战越强、几乎不知疲惫的【杀戮吞噬】……这些超凡的能力,仿佛是一双无形而精准的手,在幕后推着他,沿着一条看似由他自己选择、实则隐隐被规划好的道路一路飞奔。
这力量的尽头是什么?那本仅仅是接触就几乎让他灵魂冻结的黑色典籍带来的悸动与诱惑;【杀戮吞噬】时心底不受控制泛起的、对生命湮灭那一刻产生的隐秘快感与嗜血渴望;还有【临终回响】吸收他人记忆带来的复杂情绪污染……这些,真的仅仅是坦格利安血脉深处沉睡的恩赐吗?还是……如同“迷雾之女”那充满悲泯与警告的低语所暗示,是潜藏着未知代价、甚至可能导向彻底毁灭的陷阱?丹妮莉丝那超越常理的火焰抗性,是否也意味着她正走在一条同样危险而未知的道路上?
更令他心生警剔的是,近日那曾指引他前往瓦雷利亚废墟的【龙梦预言】,竟以一种近乎侵扰的姿态,愈发频繁地闯入他本就浅眠的梦境。
那梦中的低语不再仅仅是缥缈的指引,反而带上了一丝灼烧般的焦躁与不容拒绝的强制,仿佛他偏离航向的行径,已然触怒了梦境背后那不可名状的存在,使其失去了耐心。这反常的急迫,非但未能让他盲从,反而象是一道刺目的警示之光,印证了“迷雾之女”那充满悲泯的低语——他正被牵引向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不能再这样盲目地跟随‘感觉’走了。”韦赛里斯在黑暗中无声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帮助他维持着思维的清淅,“我必须更主动地去掌控这一切,去解析这些能力的来源、本质和潜在的代价。无论是那模糊的梦境,还是这看似便利的‘天赋’,都不能再无条件地信任。我必须找到属于我自己的路,而不是被‘安排’的路。”
他下定决心,在接下来前往瓦兰提斯的路上,不仅要继续壮大队伍、磨砺战力,更要分出心神,更深层次地去审视、去尝试控制自身这些愈发强大的力量,警剔任何可能侵蚀他独立意志与人性底线的存在。他需要答案,关于这个世界,关于他自己,关于那隐藏在历史尘埃与神只低语背后的真相。
就在他这番强烈的、追求自主与真相的意志如同火焰般在灵魂中升腾而起时,在他意识的最深处,某个与他穿越紧密相关、一直沉寂而神秘的存在,似乎极其微弱地、难以察觉地波动了一下,仿佛一颗投入静谧湖面的石子,荡开了一圈无形的涟漪,又象是一个精密仪器,对他突然产生的、强烈的“偏离”倾向,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反应”和……修正的预兆。
帐篷外,草原的风声依旧呜咽,如同万古以来无数亡魂与古老存在交织的低语,预示着他们的前路,不仅有多斯拉克人更加警剔的刀锋与瓦兰提斯错综复杂的阴谋,更有隐藏在命运丝线最深处的、更加深邃和危险的暗流,正在缓缓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