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栖澜抱着宋芜一路回了未央宫,他常年习武,登基前又领兵打仗,到未央宫时气息平稳,听不出一丝紊乱。
一向照看宋芜脉象的太医邢其易早早就候在这了。
他细细把脉过后想去查看伤口。
偏宋芜羞得满脸通红,用锦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水洗过似的琉璃眸,雾蒙蒙看向赵栖澜,“臣妾真没什么大碍,不看好不好。”
赵栖澜见她这副模样,原本因担忧而紧绷的下颌瞬间柔和下来,伸手轻轻拍了拍锦被边缘,声音放得比平日里低了几分,“听话,让邢太医看看,朕才能放心。”
宋芜却把脸往被子里埋得更深,抗拒的意味很明显。
一旁的邢其易何等通透,当即躬了躬身,识趣地退到几步开外,低声道,“陛下,娘娘若是实在不便,臣先将安神补气的方子写下,留下药膏每日涂抹,明日再来为娘娘复诊便是。”
赵栖澜转头看了眼知趣的太医,又低头望向怀中缩成一团的小丫头,眼底笑意藏不住。
他想了想,伸出手,“药膏给朕,你们都下去吧。”
“是,陛下。”
桑芷等人把水盆巾帕留下后便躬身退出殿。
“别藏了,只有朕在,趴过去,朕给你上药。”
宋芜脸颊更烫,咬着唇瓣乖乖趴在榻上,脸蛋埋在软枕上。
她感受到先是身下一凉,下体全都暴露在空气中,随后不自在地想翻身躲到里侧,脚腕又被大手攥住拖回来。
“看样子是不疼,再不老实朕就再给你补几杖。”
宋芜顿时蔫了。
赵栖澜语气严肃,手下上药的动作却轻到不能再轻。
白淅臀上多了一条青紫的棱子,看着就触目惊心,凤眸中划过一丝心疼。
把药膏放在掌心焐热,声音低沉而耐心,“忍着点,会有些疼。”
指尖触到她的肌肤时,宋芜忍不住微微一颤,像受惊的小鹿般把脸埋进枕中,只露出泛红的耳廓。
赵栖澜动作极轻,生怕弄疼她,一边上药一边低声问,“力道还行么?”
宋芜闷声点头,不好意思开口。
殿中一时之间只馀烛火轻跳的声音,温热的气息与药膏的清香交织,让这静谧的氛围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旖旎。
上好药之后,怕衣裳磨着伤处更疼,于是赵栖澜没把下面的衣裳给她穿回去,扯过锦被盖住雪白的肌肤。
“行刑的奴才朕每人罚了三十杖,如今只剩下你身边伺候的人还没罚,你觉得几十杖合适?”
“他们什么都没做错,陛下缘何要责罚。”宋芜一听就急了,顾不得害羞忙转过身来。
谁知动作一时太急,牵扯到身后伤口,没忍住轻呼一声,“嘶……”
后臀伤又疼得厉害,坐也坐不得,站又不现实,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
“一个两个没能耐护主,做事也不谨慎利索,朕没将他们拖出去乱棍打死就已是开恩了!”
赵栖澜见她为了几个奴才就跟他呛声,气得无可奈何,冷着脸抱着她调整好侧躺的姿势,“朕还没跟你算帐呢,你还有心思顾起旁人来了!”
说起算帐两个字,宋芜彻底心虚了。
“都是臣妾下的令,所以他们才不敢说也不敢劝的。”都这样了还不忘讨价还价,伸出一根葱白细指,“那…那罚一个月月俸?”
赵栖澜气笑了。
罚一个月月俸,这死丫头背后再给补半年的是吧。
赵栖澜淡声道,“你好好养伤。”
得,讨价还价失败。
养伤的第二日宋芜才从曾嬷嬷口中得知桑芷被打了十板子,进禄也以护主不力的罪名被打了二十板子。
其馀近身伺候的宫人都被罚了三个月的月例银子。
大概只有魏承得以幸免,没赏也没罚。
说是功过相抵。
虽然宋芜搞不明白魏承有什么过错。
宋芜接过曾嬷嬷手中的药碗一饮而尽,“嬷嬷,兰若他们被罚的月俸都私下给补上,桑芷和进禄那都送上好的伤药过去,说到底都是我连累他们受罚。”
曾嬷嬷接过空药碗,掖了掖被角,笑着道,“主过奴替,主辱奴死,何来娘娘连累一说,奴婢们日日贴身伺候,却没能察觉半点娘娘心思,这就是奴婢们失职。”
“再说,桑芷做事不力惹得娘娘受伤,那凤仪宫的孔喜被赏了六十杖,听说去了半条命去,陛下对咱们是罚轻了的,您可千万别再因这些跟陛下闹了情绪。”
宋芜手指扣着软枕上的花纹,嘟囔道,“他整日来都冷着个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欠了他八百两银子,哪轮的上我跟他闹情绪。”
曾嬷嬷失笑,“您这话说的,若是陛下去了旁的宫里,便是冷着脸那些娘娘主子们也巴不得日日见着呢。”
宋芜默默用被子捂住脸。
赵栖澜这几日下了早朝后雷打不动地来未央宫看她,按理来说宋芜应该高兴的,但他寒着一张脸,多馀的话一个字都不说,心虚的宋芜可不就怕得要命么。
之前他那一句伤好了之后再算帐,都快成了她的噩梦了。
入夜,魏承端着伤药进了太监庑房,进禄趴在床上,疼得满头大汗,身后有一个小太监正给他后面上药。
“师傅……”进禄看见来人唤了一声,“让您…让您见笑了。”
“伤得重就老实躺着。”
进禄不再挣扎着要下来了。
魏承让小太监出去,自己坐到他身后,取代了上药的活儿。
进禄徨恐,“这这怎么能劳烦您……”
“都是伺候人的奴才,有什么劳不劳烦的。”
进禄没再动弹,抿着唇没说话。
师傅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
进禄从前是宫里最底层的粗使太监,他身上没银子贿赂管事太监,又没人脉走动,在宫里说一句人人可欺不为过。
乾元元年的冬天,差点被冻死在长街上的进禄,就这么被路过魏承捡回去了。
一碗热汤,一件魏承不要了的旧棉袄,支撑着他熬过了那个冰冷刺骨的冬天。
进禄借着那件衣裳,借着魏承的势——哪怕魏承都不记得有他这号人。
他狗仗人势,狐假虎威,一步一步翻了身。
后来又费心费力调来未央宫,被魏承看中收了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