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芜被羞辱面色涨红,她缓缓直起身子,精致杏眼望向张敏君,“本宫生母早已是良籍,更何况人容貌美丑无法更改,但人心若是丑陋了,那才叫真的祸乱后宫!”
“你说谁长得丑心又丑呢!”张敏君气急。
宋芜乖顺跪在原地,轻笑,“自然谁急说的是谁。”
“你——”
“够了!”张太后喝了一声,刚站起来想要理论的张敏君重新安分坐了回去。
不免看好戏地想,这是在仁寿宫,上面坐着的可是她亲姑母,宋芜今天讨不了好果子吃!
张太后微眯了眯眼,看着垂眼恭顺的宋芜,轻嗤,“元妃可真是伶牙俐齿。”
宋芜视线低垂,“臣妾不敢。”
“不敢?”张太后微微抬高声音,饱含威严道,“自你入宫以来便勾得皇帝日日留恋后宫,哪怕不入后宫也必有你在紫宸殿伴驾,令皇帝圣名有损、耽于美色,元妃,你可知罪?”
宋芜听见那一句‘圣名有损’后,脸色惨白一片,“臣妾……”
“元妃何罪之有。”
一道沉冷的嗓音打断张太后的问话。
殿内众人一惊,骤然扭头看向声音来源处。
殿门被侍卫从外推开,赵栖澜一身玄色龙纹常服,金冠束发,周身萦绕着凛冽如冰的寒气。
他阔步而入,玄色衣摆扫过地面,带起细碎的风声。
宋芜仰头,视线追随着他,眼框蓦然一酸。
殿中除张太后外所有人皆俯首跪地,叩头请安,“陛下万安。”
赵栖澜理都未理,那双深邃的眼眸锐利如鹰隼,第一时间去寻阶下的倩影,只消一眼,宋芜那颗从入仁寿宫起就忐忑不安的心彻底放进了肚子里。
视线落在张太后身上便只剩彻骨的冷意,“太后此言,未免苛责元妃,朕留元妃在侧,是朕的意思,与她何干?”
不待张太后说话,他转过身,向宋芜伸出手,语气微冷,“朕在你入宫第一日就说过不必向任何人行此跪拜大礼,你拿朕的话当作耳旁风?”
声音不高,但足以让殿中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张太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地难看。
皇帝真是愈发不将她这个嫡母放在眼里了。
赵栖澜得到未央宫小太监的求救便立刻往仁寿宫赶,谁知进来第一眼就看见宋芜细弱的身影跪在冰冷的青砖上,还不知跪了多久。
那一瞬间,胸腔内的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膛,直冲头顶。
宋芜没向往常一样立刻把手搭上去,反而小心翼翼瞥了一眼上首的张太后。
到底是占着名位大义的先帝发妻,若因她之故导致帝王与太后不和,传出去岂非更害他冠上不孝的名声。
赵栖澜看见后怒火更盛,快要被她气死。
她就这么喜欢跪着?
他薄唇张合,声音几乎从嗓子眼挤出来,“元妃。”
宋芜一颤,对上他翻涌着怒火的墨眸,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顾不得,赶紧双手搭到他大掌上,借力颤颤巍巍从地上站起来。
她双腿微微颤斗,一看就知是跪了有一会儿了。
赵栖澜大手攥紧她,眼底此刻翻涌着骇人的戾气,他扫了一眼跪地的人,“姚氏,张氏。”
被点名的两人俱是心头一颤。
“臣…臣妾在。”
“元妃为尊你们为卑,元妃跪在殿上而你们却稳稳当当坐着,你们眼里还有没有宫规,还有没有尊卑!”
姚婕妤和张敏君浑身发抖,“陛下恕罪,臣妾……”
这是事实,她们该说什么?
说仗着有太后撑腰元妃不敢对她们怎么样?
找死还差不多!
赵栖澜淡淡收回视线,“各降一级,每日在各自宫中罚跪两个时辰,一月为期。”
“陛下!”
在宫中砖地跪两个时辰,还是连续一月,这不是直接要跪废她们的腿吗!
张敏君哭得梨花带雨,见赵栖澜心意已决,忙膝行到张太后面前,“姑母,姑母您救救敏君啊姑母!”
张太后早已被赵栖澜这从进殿起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的行为气得心梗。
“皇帝,你……”
她话说到一半,被赵栖澜直接打断。
“太后以朕膝下子嗣单薄为由选妃,新妃入宫后朕依照太后之意宠幸妃嫔,谁知如今太后又不满意了,怎么,太后到底是只想张家女诞育皇嗣,还是说——”
赵栖澜见张太后脸色一寸寸白了下去,嘴角缓缓拉开一个戏谑的弧度,“太后将朕当作傀儡皇帝,可以任意操控朕?”
“哀家当然没有这样的意思!”
张太后言辞激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帝,你莫要听信那些小人的谗言!”
赵栖澜静静看着她,不语。
张太后一咬牙,狠心挥落张敏君拽着她衣摆的手臂,“你既违背宫规,哀家也不好包庇你,皇帝所罚…甚是妥当,望你好好自省,早日改过自新。”
张敏君瘫坐在地,唯一的指望也没能护住她。
张太后沉沉的目光越过赵栖澜,放在他身后的宋芜身上,逐渐阴冷。
祸害,都是这个妖妃!
赵栖澜侧身隔绝视线,抢先一步开口,“都出去,朕有话与太后说。”
又侧眸看了宋芜一眼,松开拉着她的手,“出去御辇上等朕。”
宋芜感觉出来他生气了,但想不通生气理由是什么。
她自从进仁寿宫一直很恭顺,没顶撞太后,没让他为难,但他好象入殿就压抑着怒火。
此时她更不敢吭声,低着头小声应是。
一阵告退行礼声后,殿内只剩下了天底下最尊贵的两个人。
张太后站在台阶之上,赵栖澜立在大殿中央,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哪怕张太后所处更高,赵栖澜君临天下的气势展露无遗,不禁令她心颤。
随着时间的流逝,张太后气势弱了下来,语重心长道,“皇帝,你身为天下之主,不该心系儿女情长,应当雨露均沾,为皇室早添麟儿才是,独宠乃是皇家大忌。”
赵栖澜负手而立,饶有兴致问,“若朕当真雨露均沾,后宫妃嫔一个接一个传出有孕喜讯,太后喜欢看到这样的场面?”
张太后沉默了。
她牵强道,“自然。”
“呵。”赵栖澜笑了声,脸上的笑渐渐落了下来,“太后心胸宽广,但朕不是。”
他的心很大,可以容纳大燕万千子民,却又很小,小到只把一个人放在心上。
“今日朕来仁寿宫的缘由,朕希望它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赵栖澜缓缓出声。
“你…你威胁哀家?”张太后脸上神情彻底维持不住,看向赵栖澜,声音陡然拔高,“你竟然为了一个妃子威胁哀家这个嫡母!”
“不是威胁。”没等张太后那一口气缓过来,赵栖澜又慵懒道,“朕没提起碌碌无为的张家儿郎,更没谈及朕那位和亲北羌的嫡姐,怎么能算威胁呢。”
“你…你……”张太后指着他,一口气上不来,身子一歪,彻底被气昏了过去。